“是的,這是一份三十年的勞動合同。”
“是的,你沒聽錯,你的好媽媽——我的好姐姐,把你作為有償勞動力抵押給了我。”
飛行十五個小時剛回家的宋曈:?
在飛機上,宋曈還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舅舅抱有一定的幻想。
C國豪門之後,在全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學提前修完物理學和市場營銷學的雙學位回國,短短六年就繼承TIME科研所并乘着風口在世界站穩腳跟,其本人更是因此跻身全球富豪榜前五十。
這樣的一個風雲人物,加上蘭德夫人總是在自己面前提起他“英俊的臉龐”和“深邃的眼眸”,宋曈承認自己對這位舅舅是有崇拜之情的。
——直到這位帥氣逼人的家人從桌肚裡掏出兩份白底黑字的文件,在她面前毫無保留地開始展露資本家的面孔。
“您是說我媽媽把我賣給科研所了?”宋曈不可置信地發出疑問。
“販賣人口是違法的,”這個個男人的眼睛确實深邃,内裡閃着精光,“準确地說,是你的勞動力。”
“三十年的勞動力?”
宋曈像是聽到了什麼外星語。
她暗暗想,宋益清這人要是放在十九世紀的美洲,指不定就幹到萬惡的農場主了。
宋曈常年生活在國外,自然對中文陌生,雖然平時也有中文教學的課程,但她不愛做沒效率的事情——尤其在發現老鄰居們給的書都是英文德文後,她就更不願意花心思在中文上了。
你好。
謝謝。
請不要這樣。
這三句是宋曈的萬能中文模闆,可以單句自由擴展,也可以進行複雜句式的組裝,比如——
你們好,請不要對我做這樣的行為。
這句話被裡昂狠狠嘲笑過,但是宋曈依舊覺得是句使用場景非常廣的禮貌用語——比如,在裡昂嘲笑她中文水平的時候。
總之一句話,她的中文水平确實爛到家了。
此時她兩隻眼睛緊盯這份文件,愣是沒看懂加粗的大标題寫的什麼内容。
“财産”“TTIME科研所”,是她能從幾大頁的文件裡為數不多認識的詞彙——還有幾串數字——就算是個蠢蛋大概也能辨别出那是屬于宋益清的出生年月和身份證号。
這也讓她本就寒冷的心徹底涼透了。
“在文件最後一頁的空白地方,簽上你的大名。”宋益清滿臉微笑地看着她,還不忘提醒她,“用你的中文名。”
宋曈幾乎是絕望地簽完了自己的大名,這是她唯二能寫明白的字。
“一式兩份,但是鑒于你年齡太小,你的那一份也由我保管。”
“國内允許和未成年簽訂勞動合同嗎?”
“不允許,”宋益清收回兩份文件,彎腰鎖進了自己的小型保險櫃内,“所以有效期是從明年你的生日開始生效。”
果然黑心。
宋曈好不容易忍住想連夜逃回塞西爾療養院的沖動,就聽見對面自言自語了一句中文話,轉而用流利的英式腔開口道:“明天開始你就住在這裡,管家會負責你的日常起居,1217是我專門送給你的禮物。”
“禮物?”
“一個帥氣的保镖。”宋益清聳聳肩,二十七八的年紀卻絲毫沒有作為企業家或者科研工作者的穩重。
倒更像個不學無術的混蛋富二代。
宋曈閉上眼睛,過了好久才掙紮着睜開眼睛,問道:“我的房間在哪?”
1217得到肯定後帶着宋曈離開了。
男人坐在辦公桌前,許久都沒有離開,他臉上調笑的表情随着壁鐘指針旋轉而漸漸凝固。
良久,他才發出一聲輕蔑的嗤笑。
“呵,自己跟着洋人跑了,又養個小洋人送回來。”
第二天的清晨,宋曈就被管家輕輕喚醒——這一刻她認為當鬧鐘使的手搖鈴可以被歸為殺傷性武器一列。
她目光有些遲鈍,倒是管家像是有十年育兒經曆,熟練地将她從床上半扶半推地往梳妝台引。
從起床到早餐再到出門,宋曈創下了十七年來的新紀錄——二十五分十四秒。
直到坐上開往科研所的車,她的眼神還有些呆滞。
“老闆知道你帶薪發呆嗎?”
正在思考實驗體變異值的少年被身後幽幽的聲音吓了一跳,看清是誰後才松下肩膀,捧着心哀痛道:“還不是因為阿雷格斯塔的數據出現了異動,清湯大老爺,你可睜大眼睛看看我這倆燈泡似的黑眼圈。”
他做勢就要将自己發烏發青的兩個熊貓眼伸到對方的面前,卻被對面的女人果斷拒絕。
“要死就死實驗室裡去,那裡有福爾馬林能保你容顔永駐。”女人一頭又長又卷的柔順紅發束在腦後,帶着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健康光澤。
“你來之前是忘記刷牙了嗎?”模樣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幽怨地盯着她,“嘴巴這麼臭。”
“……”女人身高和他差不多,冷不丁指着他的嘴巴,“你牙齒上有菜葉。”
早餐真是倆青菜香菇包的少年當即捂緊嘴巴,舌頭來回舔舐一圈,确認自己的大白牙沒有粘着菜葉後立刻跳腳:“搞沒搞錯!你這家夥怎麼老這麼壞心眼!”
紅發女人看上去并沒有跟他糾纏的意思,周一早上九點是科研所的例會時間,兩人在前往會議室的路上碰到了張佳儀。
“佳儀姐,早上好。”少年熱情地上前打招呼,微笑的時候自然露出了兩截短短的虎牙,讓人心生喜歡。
“林,聽說前段時間你生病了,身體還好嗎?”穿着灰色外套的女人停下腳步,聲音潤得像一塊在溪流中沉澱的璞玉。
她銀灰色的瞳孔溫柔地注視着上前的少年,關心地問候他的情況。
林昀靠近她時,周身的空氣都仿佛變得溫柔起來,心中不免感慨又漂亮性格又好的佳儀姐簡直比剛剛對自己無禮的混蛋好上一千倍。
“好得差不多了,多虧老闆給我批了小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