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曈再次回到研究所，得知卻的是華組長出差八個月的消息。

“如雪姐，我們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到了。”雖然宋曈認識華如雪才幾周，可華如雪身上幹淨的氣息對她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原本她隻是想表達自己不舍的心情，沒想到眼前人居然露出一副吃驚的表情：“老宋沒給你名單嗎？你也在隊列裡呢。”

宋曈：？

華如雪從辦公桌上掏出一份文件，她雖然看不懂其他漢字，可卻清清楚楚認出了自己的大名。

“我沒接到通知。”

“周五出發。”華如雪簡短地告知她出發時間。

“周五……不就是今天？”

宋曈着實被這個進度驚吓到，小心翼翼地确認：“我們今天就出發嗎？不用和其他人告别嗎？”

“是的，”華如雪靠近她，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考慮到科研人員的人身安全，科研所出任務都是半夜出發。現在距離淩晨一點還有六個小時。”

“舟車勞頓，宋小姐還是休息會兒比較好。”她收回自己的手，心情頗好地離開了。

拖包帶箱的林昀雙眼無神，他比宋曈提前知道這個噩耗，已經早早地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此刻正坐在辦公室發呆。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他眼前慢悠悠飄過，林昀瞬間清醒，沖上前打招呼。

“小曈寶，你上哪去？”

“哦，林，”宋曈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誠實回答道，“去異種觀察區。我想最後看一眼阿雷格斯塔。”

“說什麼最後一眼呢！”林昀立刻呸呸呸，“我們隻是随行，八個月後就回來了，你可别說的我們要在那待一輩子似的。”

如果是八個月後的林昀，大概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此時他明顯隻想待在離偶像更近的科研所。

宋曈看着表情誇張的少年，忍俊不禁道：“林，你可真有趣。”

她甚至邀請少年一同前往觀察區，“要一起去看看嗎？”

“我還得處理最後的工作。”林昀選擇拒絕，并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十字架。

“每回出發前我都會做一次禱告。”

于是，宋曈獨自穿過實驗區，來到了目的地。

明亮的燈光透過高低錯落的透明培養裝置，在潔白的地磚上形成流動的波紋。

不知為何，宋曈今晚特别想見到這條魚。這樣強烈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像是來自血液深處原始的召喚。

阿雷格斯塔的心跳節律依舊如日常記錄那般正常，可宋曈卻莫名感受到耳邊的這道心跳聲與往日有所不同——好像帶着淡淡的不舍，又像是在期待什麼的到來。

培養裝置中的人魚雙目緊閉，沒有任何蘇醒的迹象，宋曈懷疑是幾周的相處讓她對這條魚産生了不一樣的感情。

像是居住在同一片胡同的玩伴即将遠行，阿雷格斯塔的心跳聲裡有着不易察覺的情緒。

“今晚我就要離開這裡去往東海一區，八個月後才能回來……”她覺得仰着腦袋實在讓脖子酸痛，幹脆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背靠培養裝置坐下，“東海一區，是C國目前最嚴重的異種受災區，那裡說不定真能發現進化基因序列的秘密。”

“阿雷格斯塔，你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美麗生物，”她輕輕地将腦袋靠在了培養裝置的圓弧璧上，“每當我聆聽你的心跳時，我都能感受到你仿佛是想告訴我一些事情。語言、聲音、表情都會欺騙一個人，可心跳不會。”

“等我從東海回來，可以對你進行活體實驗嗎？”她冷不丁地開口，而後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笑了一下，“我好像并不需要向你征求意見。”

“……”

無情又可怕的兩腳獸。

透明溶液中的人魚微微動了動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流動的陰影。

少女緩緩閉上雙眼，靜靜地聽着觀察區裡此起彼伏卻又較于人類略顯孱弱的心跳聲。

“阿雷格斯塔，你的母親會期待你的誕生嗎？”

什麼是母親？

它感受到宋曈聲音裡的悲傷，“母親”一定是讓人類心情變成黑色的東西。

壞東西。

回答她的是無言的沉默。十點一到，觀察區的燈光自動進入省電模式，整座區域沉入黑暗，隻留下一盞應急燈在不遠處閃着微弱的光。

五分鐘後，成百上千個培養裝置的頂部發出紫色柔光，為液體中的生物補充基礎的營養元素。

傳說中或兇猛或妖異的人魚也因此平添了幾分溫柔，可惜背靠裝置的少女并沒有發現身後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