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欣在辦公桌旁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而後無所謂地笑笑：“玲玲，以後你要多幫着我那個笨蛋哥哥了，他沒什麼心眼，要是知道關家對我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得回去鬧……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又急又躁，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當家人……”

“我不管你哥的事情，我隻要你答應我，會回來。”淩玲紅了眼眶，她執着地等她的回複。

“好啦！”關欣上前拍拍她的肩膀，“我答應你，我會回來的。”

淩玲還是沉默地看着她，關欣最害怕她掉眼淚，連眼眶紅了一圈都看不得。她故作輕松，轉移話題道：“等我回來，我就休假兩天，我們之前不是存了不少假期嘛！聽說東海北側的櫻花開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也不遠，來回就倆小時的車程，怎麼樣？”

淩玲氣得錘了她一下：“這可是你說的！”

“我說的我說的，”關欣連連應承，直起腰往門口走去，“那我就先走了啊！”

關欣出了門，一手抱着文件袋，一手伸進了随身口袋确認錄音的裝置。

她可不是逆來順受的冤大頭，指揮中心想教訓她，還得先掂量掂量她關家的分量。關家在社會裡的輿論關注度可不容小觑，她既然成了棄子，就該利用關家這道最後的防線将這件事情曝光。

她想，關家利用了她二十多年，都說風水輪流轉，今天她利用關家的輿論度也不為過。可關家，或者說那幫人，真的會允許輿論發酵嗎？也許她根本改變不了什麼，甚至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這真的值得嗎？

将指揮中心的惡行舉報這件事情本身，真的有希望嗎？

穿過大廳的時候，她看見林昀設計的監測裝置正閃動紅光。突然，她想起控制中樞裡，自己問林昀還會有希望嗎，林昀的回答是——

希望肯定是有的，隻是概率問題。

眼前，成功舉報的希望肯定是有的，隻是概率問題。指揮中心，關家，科研所，一道道枷鎖都在束縛着關欣，可她對那個哀傷的男孩印象深刻，那個孩子的眼神是空洞的，他不該出現在那樣的地方，他需要的是在一個至少不必擔驚受怕的環境裡安全長大。

指揮中心的背後一定還有勢力，受害者一定也不止眼前的避難所，關欣想斬斷這條灰色鍊條必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她能換取上面對這些事情的關注，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她想過放棄，但一想到也許還有成千上百個被迫害的個體，她就無法置之不顧。

“關欣？”

突如其來的問候吓了她一跳。

她驚奇地發現關一白居然在門口等自己，不由得瞪大眼睛：“你不是在忙最近對接的項目？怎麼還有時間出門……”

“上車，我送你。”關一白簡短地回道。

“你怎麼知道我去指揮中心？”

“……猜的。”

“……”

關欣放棄深究，大方接受他的好意：“謝謝你了。”

一路無言，關家兄妹各懷心事，直到抵達目的地，關欣才客套地說了聲：“麻煩你了。”

關一白想抽煙，下意識摸了摸口袋，又不想自家妹妹去指揮中心，誰知道那地方進了還能不能出來——一分鐘八百個表情也算是畢露無疑。

關欣安慰他：“我交完報告就出來，你看，你這個方向剛好就能看見我交報告的辦公室——五層511。放心啦，有什麼事情我肯定喊你！”

“真的？”關一白狐疑，他知道關欣總一個人抗所有的事。

“真的。”關欣回答。

“嗯，那你自己小心點，要是那幫人有點壞心思，你就及時按手環的報警鍵，你哥我肯定第一時間殺上去！”

關欣被他逗樂了：“行，那我就先走了。”

“嗯。”

如果關一白知道關欣一進辦公室就會被三個壯漢控制，并且看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是熟悉面孔，他一定打死不放關欣走。

“你想做什麼，凱瑟琳？”關欣咬牙切齒地喊出她的名字。

金發碧眼的女人神态自若，端着茶水笑道：“好久不見了，關醫生。”

“是有段時間不見了，”關欣身體被按在桌面上，隻能擡起腦袋惡狠狠盯着對方，“我還以為你最近失蹤是害怕深海基地的事情洩露，逃命去了呢。原來是在指揮中心升了官，你想對我做什麼！”

女人潋滟紅唇勾出一抹笑，對于關欣這樣的聰明人，她不必掩飾眼裡的惡毒：“我要你今天死在這裡。”

關欣感到一陣惡寒，但還是清了清嗓子：“你可想清楚，今天是關一白送我來的，你要是殺了我，我哥哥不會放過你！”

“哦？”女人用鋼筆的末端挑起她的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視着眼前的人，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個笑話，“關一白是關家未來的繼承人，你是誰？”

關欣掙紮的身體一頓，身後的男人揪準機會，直接将針筒裡的藥劑推入她的脖頸，一個肉色的小包立刻鼓了起來，針孔抽出時還帶着一串細小的液珠。

“為了防止你聯系不該聯系的人，手環我就先收走了。”凱瑟琳輕巧地取下她腕上的手環，關閉信号後揣入随身的腰包。

“你就不怕上面查到你們這幫人……”

“當然怕呀，所以我們不得先解決後顧之憂嘛！”凱瑟琳咯咯笑出聲，平靜的語氣宣判了關欣的死刑。

“……”

藥劑生效，關欣眼前的那盞茶杯的煙灰色瓷釉開始流動，漸漸地，她的視線裡出現各種色調的藍，它們攪和成一團流沙狀的藍調漩渦，她的胃也跟着這磨人的漩渦排山倒海地翻湧起來。

忽然，藍調的液體中出現一長串細碎的氣泡。

培養裝置中的人魚眼眸微睜，熔金般的瞳孔在晦暗的空間裡閃爍着光芒。他的身軀足有三米長，上半身薄肌線條流暢有力，從腰身往下便是鱗片逐漸覆蓋的魚尾，鱗片在幽光中泛着神秘的光澤，仿佛吟誦着來自遙遠古都的歌謠。

“警報！警報！實驗體01出現數據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