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窗外鳥雀啁喳,蘇雲缈長睫微顫,而後頭痛欲裂地睜開眼睛。
眼前一幕卻狠狠刺痛了她的雙眸。
她被裴铮緊緊側擁在懷裡睡了一宿。
面前就是他坦露的領口,遒勁胸膛微微起伏,上面還留着她前額抵靠後的紅印。
她迅速轉身,在掙脫他環繞的手臂後,那排斥的反應随之消退,涼絲絲的空氣沿着背脊重新漫上來,她這才遲鈍地感覺到身體的各處不适。
渾身上下像被碾過般酸軟無力,尤其是那難言之處,此時還飽脹不堪,仿佛他還停留在裡面索求無度。
露在被外的細瘦手腕上突兀一圈勒痕,讓她瞬間回想起,昨夜裴铮是如何擎住她的雙臂,讓她全身重量幾乎吊在一處,又是如何地狠厲磋磨,最後還是她忍着恥辱向他連聲哭求,這才被放過。
那些若隐若現的景象卷土重來,伴随着宿醉的胃反與惡心。
蘇雲缈揪緊了手中的綢被,将臉深深地埋進去,直到窒息感攫住大腦,暫且驅散那些令人深惡痛絕的回憶。
一陣溫熱的鼻息忽然撲到耳畔,止住了她所有動作。
是裴铮醒了。
她屏息斂聲,感覺到他用鼻梁蹭了蹭自己的後頸,而後輕輕嗅探着。
粗粝的指腹沿着肩頭下滑,撫過那些綻放的灼灼紅痕,恣意欣賞自己的傑作。
蘇雲缈全身的血液瞬息抽調而去,泛起毛骨悚然的惡寒。
就在她幾乎将唇瓣咬出血時。
裴铮忽然退去了。
窸窣的穿衣聲在身後響起。
紗帳被人輕輕撩起,洩進一線天光,那明亮的光影沒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随着裴铮的視線抽離,紗帳垂下,帳内重歸于昏暗。
門闆被人悉心掩好,那嚴絲合縫的輕扣聲傳來時,蘇雲缈方松懈了緊繃的身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沒再床上躺太久,先怔怔地望了一會兒帳頂,繼而忽然想起一件萬分重要的事來。
丫鬟蹑手蹑腳地走進來,本想趁蘇雲缈醒來前收拾好殘局,卻不想那理應疲累虛弱的女子竟已穿戴整齊,正坐在銅鏡前梳理長發。
丫鬟忙上前要接過梳子,蘇雲缈手肘一沉,避讓開來,微笑道:“無礙,這點事我自己做就好。”
看着女子頰邊溫柔的笑意,丫鬟直接愣在了原地。
這個女子對她們雖然客氣,可何曾這樣真心實意地笑過?
特别還是在裴大人剛離開不久後。
從前她不都是如行屍走肉般躺在榻上,似是自己的身子上沾了什麼髒東西,滿目厭惡地撇開頭不去看。
這麼快就想通了?
果然以前都是假清高。
哪個女人能抵住金錢與權勢的誘惑,更别說裴大人年少有為,又生得高大英俊。
丫鬟暗自嗤笑了聲,走過去鋪床疊被。
蘇雲缈此時還沉浸于不真實的恍惚中。
就連她都沒注意到自己那溢于言表的愉悅與欣喜。
大概是那消息太突然了。
她最初答應裴書敏時,已做好了要陪裴铮五年時間的準備。
她是當真沒想到,裴铮竟這麼快就要議親了。
想必是譽國公年歲漸高,有些坐不住了吧。
看來那譽國公真是不拘小節,半路收來的義子也能這麼上心。
而裴铮一向看重這個有恩于自己的義父,定然不會拒絕。
那時,她就可以提前離開這囚牢,再也不用違心侍奉裴铮。
饒是蘇雲缈向來冷靜自持,也難以克制如願以償的激動與喜悅。
待蘇微蘭進屋時,極為熟悉姐姐性子的她一眼便看出了異常。
“姐姐,可是有什麼喜事?瞧你,難得這麼高興,還自己動手收拾起箱籠了,你若是想翻找衣裳,交待下人去做就行了。”
蘇微蘭湊到姐姐身邊,看到她直起了身子,擦去鬓邊薄汗,又回頭查看左右,這才低聲道:“微蘭,我不想瞞你,隻是這事你切忌外傳。”
蘇雲缈眉眼帶笑,如沐春風般,卻讓蘇微蘭愈發覺得不妥,直到親耳聽到姐姐說道:“微蘭,我與你說一個好消息,我們應該能提前搬出裴府了。”
晴天霹靂兜頭而下。
蘇微蘭被轟得心神巨震,幾乎忘了收斂情緒,頓了頓才強顔歡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隻是原先不是說先住五年嗎?怎麼忽然又能提前搬走了,這消息可靠嗎?”
蘇雲缈沉浸于喜悅之中,壓根沒察覺妹妹突然僵硬下來的身體,隻将目光放到了窗外,看着那陽光普照下的萬物,一切皆是那麼明亮而美好,面上笑容愈發柔和,“裴铮要娶妻了,官家小姐又怎麼能容忍自己相公身邊有個不清不楚的存在?無論自願還是迫于形勢,裴铮是一定會極力與我撇清幹系。”
蘇微蘭已要維持不住面上的假笑,追問道:“那麼姐姐,我們要搬去哪裡?”
“天高海闊,自然是哪裡都去得,裴書敏答應為我們準備良籍與路引,日後去哪都一路暢通無阻,隻要我們低調生活,不會出差錯的。”
蘇雲缈牽起妹妹的手,認真地問道:“你更想去哪?是留在北方,還是就此南下,都聽你的。”
蘇微蘭一愣,随即扯開嘴角道:“姐姐去哪我就去哪,不挑的,今天能聽到這消息,我真是好開心,姐姐,我想去花園裡逛逛,反正待不了多久啦,就算對這段時間做個告别。”
蘇雲缈的精神雖亢奮,可畢竟昨夜被折騰過頭了,身子一時緩不過來,不能陪她一起,隻向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