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朝說完那些,就出了門去。
周離聽到了關門聲,才擡手一把掀了蓋頭,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臉上沒有任何不快。
床上鋪着大紅鴛鴦喜被,上面撒了紅棗、桂圓和花生,遠處一對龍鳳燭哔啵作響,窗上的喜字熠熠生輝。
隻不過現在看來,說不出的嘲諷。
周離“啧”了一聲,撚起一顆花生,剝開入口,還挺香。
雖然周離想過,在賀家也不會盡如人意,大不了和離就是,更何況,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做。
卻沒想過成親當晚,這位将軍就對自己如此不滿,不滿到連蓋頭都不願意掀開。
周離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有那麼吓人嗎?
周離又剝了幾顆花生,邊吃邊思忖,這樣也好,和離就不用大費周章了。
周離頓覺一身輕松,讓人備水沐浴,早早的歇了。
賀朝從前院回來時,見到正院已經熄了燈,步子一頓,轉了個彎去了書房。
……
次日。
周離剛翻了個身,彩金就聽到了動靜,喜滋滋的問道:“姑娘,要起嗎?”
周離不知彩金喜從何來,不高不低的“嗯”了一聲。
彩金這才進來,繼續喜滋滋的說道:“姑娘,不對,該叫您少夫人了。少夫人,五姑娘來了,正等着陪您去敬茶呢!。”
周離一臉不解的神色。
彩金解釋道:“昨日夜裡,将軍剛從前院回來,就接到了軍情急報,直接去了大營,現在還沒回來。今日一早,二夫人就讓五姑娘過來,陪您去敬茶,他們覺得委屈了您呢。”
賀家一共兩房,大房有兩個兒子,分别是賀朝的大哥、二哥,賀朝是二房的長子,排行第三,下面有一弟一妹。
二夫人正是賀朝的母親,五姑娘正是賀朝的親妹妹賀蘭。
周離有些意外,昨日賀朝說的那番話,雖然聲音溫潤,但說出的内容算的上冷冰冰了,但凡換個新嫁娘,不知道得哭成什麼樣呢!
本以為賀家其他人和賀朝一個态度,都是不能違拗賀朝祖父的意思,才勉強結了親。
現在看來,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還是這将軍府和侯府一樣,表面功夫要做足?
不得而知。
周離在彩金的服侍下,迅速梳洗一番,穿了件銀紅色百花雲錦裙,頭上戴了支赤金點翠嵌珠钗。
這一番打扮,讓周離少了些潇灑恣意,倒多了些靓麗端莊。
彩金欣喜的連聲贊歎:“姑娘,你就該這般打扮,比京城的那些世家女還要好看。”
周離看了看鏡中的自己,摸着下巴,也覺得自己裝的有模有樣:“行,那今後,我就披着端莊世家女的皮,來探探這将軍府是什麼路數。”
周離又簡單吃了些吃食,才去見賀朝的妹妹。
周離過來時,賀蘭正安安靜靜的等在外間,一看見周離,眼中先露出驚歎之色,而後才歡喜的快步過來,一把抱住周離的一邊胳膊,喊了聲“嫂嫂”。
也不管周離應沒應,毫不見外的自顧自的抱怨起來:“我哥他太小氣了,昨日說什麼也不讓我們來鬧洞房,不然昨日我就能見到嫂嫂了。”
然後又咯咯的笑了起來,悄聲在周離耳邊道:“他不讓我們見,最後自己不是也沒能和嫂嫂洞房花燭?”
周離自诩膽大妄為,但這五姑娘好像比自己還要膽大一些,一個沒成親的姑娘,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嘲笑哥哥沒能洞房花燭?
周離眨了眨眼,也跟着笑了起來。
周離在賀蘭的陪同下前往清風堂。
清風堂,賀老将軍和賀老夫人居住的地方。
二人到的時候,除了賀朝不在,賀老将軍和賀老夫人以及賀家兩房的人都在。
周離規規矩矩的給賀家長輩敬了茶,然後聽賀家人閑話家常。
賀老将軍不笑的時候十分威嚴,在賀家人面前,則是一幅慈眉善目的模樣,這不禁讓周離想起了自己的祖父。
周離不由自主的将目光再次望向了賀老将軍,賀老将軍發現後,沖周離和藹的笑笑:“離丫頭不用拘謹,在咱們賀家沒那麼多規矩,想在威洲城逛逛,差人來告訴你娘和你祖母就行。”
然後又神秘的笑笑:“如果想跑馬打獵,好好喬裝打扮一番,别讓人認出來就行,如果想練武,咱們家有校場,到時候……”
“離丫頭,你别聽他的。”賀老将軍還沒說完,就被賀老夫人笑着打斷,“你祖父前些年來了趟西北,回京就嚷着教蘭丫頭習武,好在蘭丫頭沒什麼天賦,不然好好的乖孫女,差點給教成臭小子了。”
周離聽後,略帶疑惑的又望向賀老将軍,賀老将軍似是在等着一般,頑皮的眨了眨眼。
周離心裡暗暗有了猜測,發自内心的笑了笑。
“祖母,您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在損我呢!”賀蘭幽怨的道。
賀老夫人哈哈一笑:“自然是誇你,你沒習武天賦難道不是好事?但凡你有一點天賦,現在你就和你四個哥哥一樣,天天被你祖父往校場拎了。”
衆人哄笑。
又說了一會子話,賀家衆人才散去。
臨走前,周離被賀老将軍叫去了書房。
賀老将軍欣慰的看着周離,開門見山的說:“去年我奉召回京,偶然聽說你母親正給你相看人家,于是也放出消息,要給我孫兒相看,本以為還要費一些功夫,沒想到你母親竟然直接差人找了過來……”
賀老将軍眼神露出憐惜:“我和你祖父私交很好,因為一些原因,不能讓人知道,離丫頭,你在侯府受苦了吧。”
周離一愣,沒想到和賀朝結親還有這麼一層,賀老将軍眼裡的憐惜,也讓周離心裡有所觸動。
但還沒等周離說什麼,賀老将軍又嘿嘿一笑,自己否定自己道:“不對不對,你這丫頭一身本事,要受苦也是侯府其他人受苦。”
臉上浮現驕傲的神色:“咱們爺孫雖然沒見過面,但你祖父可沒少跟我炫耀你,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非要教蘭丫頭習武。”
話落,驕傲神色驟然不見,又是一副惋惜的樣子:“可惜蘭丫頭一點天份都沒有。”
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周離抿唇輕笑,覺得賀老将軍和自己祖父一樣可愛。
賀老将軍清了清嗓子:“我早就跟你祖父提過,讓你和朝兒定親,但你祖父覺得你還小,不急,死活不松口,結果呢!哎!”
二人雙雙沉默了下來。
周離不禁思量,賀老将軍知不知道,自己祖父可能是被謀害的?自己要不要把那張字條的事告訴賀老将軍?這樣,有賀家幫忙總比自己查要強的多。
周離轉念又一想,萬一……謀害祖父的元兇就是賀家呢?
周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瞬間整理心神,決定先不說的好。
在周離思量結束時,賀老将軍又笑了起來,神神秘秘的說道:“朝兒自小就不喜歡那些世家閨秀,所以我給他定親時,隻告訴他一個人,這個姑娘他一定會喜歡,所以你是什麼樣,我是半個字都沒跟他提,就等着給他個驚喜!”
說完捋着胡子,笑的十分得意。
周離:……
周離從賀老将軍書房出來時,心情十分複雜。
賀朝昨日連蓋頭都沒掀,到底是因為賀朝不了解自己,還是因為反對賀老将軍一力安排的親事?
不得而知,也不重要。
從清風堂回去,剛好路過大房和二房住的地方。
大房住的地方叫“持正堂”,二房住的地方叫“笃行居”。
賀朝是單獨的院子,叫“栖園”。
周離:……
還怪簡單明了的。
從清風堂到栖園,中間除了經過大房、二房,還要穿過一處竹園,正是這處竹園,将栖園和賀家其他人隔開的遠了些。
周離嘀咕道,這賀朝還挺孤僻。
此時天光晴好,竹葉簌簌,竹園中的秋菊争相鬥豔。
周離想起賀老将軍說的,想去跑馬,隻要喬裝打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