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老夫人想罰自己跪祠堂那日,直言說自己不懂禮數,明裡暗裡不就是說長平侯府沽名釣譽嗎?
周離覺得好笑,道:“你還真是老夫人的親孫子。”
賀朝聽到周離提到老夫人,心下一緊。
周離:“老夫人也明裡暗裡這般諷刺過。”
賀朝突然覺得,賀家和長平侯府在周離面前,還真是不相上下,不相上下的一個比一個過分。
賀朝又想到了其他的:“祖母……私下可曾叫你過去?”
周離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說的,便點了點頭。
賀朝薄唇微抿。
賀朝:“可有為難過你?”
周離觑了賀朝一眼,不知怎麼想的,便實話實說道:“說我摘了柿子、說孫佳蘭暈在栖園發熱,還說我三五不時總出府,晨昏定省不常去,讓我認錯去跪祠堂。”
周離又想了想,補充道:“哦,還有我打了你鞭子的第二日,也被叫了去。”
周離隻是據實陳述,沒有抱怨沒有委屈,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事。
然而賀朝的心卻沉了沉,道:“委屈你了。”
周離納罕,賀朝竟沒覺得自己不對,好笑道:“你不覺得我有錯處?”
賀朝鄭重的道:“如果與我成親之人,連自己院子的柿子都摘不得,出府都不能自己決定,被人欺到頭上還不能還手,這隻能是我無能之過,怎會是你之過?”
周離挑眉:“晨昏定省呢?”
賀朝又想攬過周離腰身,頓了頓轉而摸了摸周離的頭:“賀家沒有日日要晨昏定省的規矩,如果得閑就去看看長輩,不得閑就不用去,這都是衆所周知約定俗成的,祖母……哎……”
賀朝歎息道:“讓你受委屈了……”
周離知道賀朝的未盡之言,作為小輩,不好背後妄議長輩。
周離起了安慰的心思,便道:“我也沒怎麼受委屈,讓我去跪祠堂,加給我的錯處被我條條駁了回去,自然無錯可認,也就沒去跪,至于你挨的一鞭子,我也實話實說是你自願挨的。”
賀朝聽出了周離在安慰自己,滿心溫熱,低語道:“阿離……别和離了吧……”
與此同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大嗓門從外面傳了進來:“将軍,到了。”
周離沒聽見賀朝的低語,好奇的将車窗開了條縫,向外看去。
賀朝失笑:“何必從窗看?走,咱們下去看,這是咱們在京城的府邸。”
說着先跳下馬車,随後伸出胳膊等着周離,如在長平侯府門外一般。
周離剛出車門,見到賀朝伸到面前的胳膊,沒好氣的打了一下:“這次我們又沒打賭,我可不會那般矯揉造作了!”
說着瞪了賀朝一眼,輕松一躍跳下馬車。
賀朝笑着收回了胳膊,想着二人打了一路的堵,輸了的就要聽赢了的一次安排,讓做什麼做什麼。
臨到京城,最後一次打賭時,周離輸了,賀朝便讓周離換身裝扮,下車時要等自己來接,不許自己跳下車,也讓自己感受一下接自家夫人的暢意。
賀朝提議這般,并非毫無緣由,而是一路上周離大部分時候穿的都是便于活動的錦衫裙,每每到了客棧,周離都潇灑俊逸的跳下車,讓客棧的掌櫃都以為二人是兄妹,問也不問就給二人分别開了兩間房。
賀朝自然不樂意了,黑着臉說“這是我夫人!一間房!”
想到此處,賀朝兀自笑笑,走到了周離的身側。
周離正仰頭看着府門上的牌匾:忠勇将軍府。
幾個字寫的遒勁有力,氣勢磅礴。
賀朝介紹道:“這是聖上親賜的牌匾,嘉獎祖父當年将南越打的再無還手之力,讓南境太平數十年。”
周離也是第一次聽說賀老将軍的事迹,心底無比佩服,問道:“此等功績足以封侯,可為何賀老将軍最後隻是一品将軍的官階?”
自從那次賀老夫人大陣仗的污蔑周離私會外男後,周離便不再随着賀朝稱呼了,隻有對二夫人還叫母親。
賀朝心下輕歎:“進去說。”
賀朝拉過周離進了府門,這才道:“聖上的确要加封祖父為一品軍侯,但被祖父辭謝推拒了。”
周離奇道:“這是為何?”
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門第都能更上一層。
賀朝:“自我朝創立以來,隻有跟着太祖皇帝的那一批武将封了公侯,幾代下來,這些公侯世家衰的衰敗的敗,而門楣還顯赫的,後世子孫也都棄武從文了。”
周離不懂朝堂裡的這些彎彎繞繞,但聽賀朝這般說便也了然:“賀老将軍辭謝聖上封侯,也是保賀家一門長久,隻要賀家後代子孫沒自毀根基,哪怕毫無建樹,也會長久不衰,所以聖上最後雖然沒加封賀老将軍為軍侯,卻賜了賀老将軍忠勇将軍的封号,也同侯門世家無異了。”
賀朝驚異于周離的聰慧敏銳,沒想到長于西北邊境的姑娘竟一點就透,比之京城那些自诩高門世家的貴女,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