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位于城西,與錢方館隻隔了兩條街。
賀朝看着近在眼前的宅子,良久才下馬走到門前,擡手扣了扣門。
不一會兒就傳來方嬷嬷熟悉的聲音。
方嬷嬷一路絮絮叨叨地将門打開,看到竟然是賀朝,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将軍來此幹什麼?”
方嬷嬷本想直接關門,但礙于自家姑娘,硬生生忍住了暴脾氣。
她雖然眼神不好使,但也不是全然看不見,自家姑娘和将軍從京城回來後,二人之間就不一樣了。
可她是看着姑娘長大的,姑娘自小就沒受過什麼委屈,更别說那日被老夫人當衆那般羞辱,對賀朝還是有所遷怒。
賀朝沒介意方嬷嬷的冷臉,聲音平和的開口:“我想見見阿離。”
方嬷嬷撂下一句“等着”,大力地将門關上。
沒多一會兒,方嬷嬷就回來了,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姑娘說了,和離書已托二夫人轉交将軍,現在和将軍無甚關系了,這樣見面有違禮法。将軍身中箭傷,當好好在府中靜養才是,莫要因着姑娘導緻傷口遲遲不好,讓府中将此算到姑娘頭上,将軍快請回吧!”
說完将門再次大力關上。
賀朝臉色沒有任何變化,轉身上馬離開。
躲在門後的方嬷嬷聽到馬蹄離開的聲音,便回去報給了周離。
周離點頭示意知道了。
周離傍晚練了半個時辰的鞭子,此時剛剛沐浴完,還無困意,便擦拭起了長鞭。
祖父還在的時候,她每日不是跑馬,就是去長街逛逛,晚上回來吃過飯後差不多也就到了入睡的時間。
和賀朝成親後,雖然很少出去跑馬和去長街,每日卻也不是無事可做,除了安排查找祖父被害的證據,就是翻翻話本子打發時間,然後等賀朝回來一起吃飯,再去院中消食而後安寝。
現在不過是又恢複到了沒成親之前的日子,周離卻覺得無事可做,時間倒是多了起來。
周離搬回自己的宅子後,便沒出過門。
剛剛聽方嬷嬷說賀朝來了,她的心跳都快了起來,他還受着傷,怎的不在府中靜養?
錢萬貫那日說他的傷沒事,靜養就行了,她自是相信他說的話,可還是忍不住暗暗記挂了幾分。
這些日子,她暗暗思量,自己記挂他究竟是因為他的臉還是自己的心。
可無論是臉還是心,此後自己和他都不會再有任何牽連。
周離輕輕歎息一聲,将擦拭完的長鞭放好,準備歇下。
這些日子周離早晚都有練武,躺下沒多久就會睡沉,然而今日久久都還沒能入睡。
周離翻了個身,再次醞釀睡意,忽而聽到有石子輕輕扣窗的聲音。
她似是心有所感,起身下床,輕步走到了窗前,屏息靜聽。
扣窗的聲音沒停,不知又過了多久,她聽到一聲壓低的咳嗽聲,像是極力在忍耐一般,生怕聲音大了打擾到誰。
周離大驚。
這聲音是賀朝沒錯了。
可為何他會咳嗽?聽起來還這般虛弱?
周離抿了抿唇,終是心有不忍,輕輕支起了窗。
窗戶打開,周離并未如所想一般見到賀朝的人。
她探出身子向外掃了掃,輔一低頭,就看到賀朝正靠牆坐在她的窗下仰起頭看着她。
月光傾瀉而下,輕柔地映着他的眼。
他的眼中還帶着傷未痊愈的病弱,臉色在月下顯得更加蒼白,嘴唇都泛起幹來。
周離吓了一跳,一句關心就這樣脫口而出:“你看起來怎的這般虛弱?傷還沒好嗎?”
她的神情急切,眼中滿是擔憂。
賀朝低沉了十餘日的心終于輕快起來。
他輕輕扯了扯唇角:“我無礙,就是想你了。”
周離莫得怔愣了一瞬,待反應過來時,賀朝已經站起了身。
一席月華穿過窗子灑落在賀朝的身上,也灑落在周離的眉眼上。
十餘日沒見,周離好似沒有任何變化,和賀朝心裡一遍一遍描繪過的眉眼一模一樣。
“可以給我倒杯茶嗎?從營中出來就直接來你這裡了。”他輕柔的說道。
周離從怔愣中回神:“你還沒用飯?”
賀朝搖了搖頭。
周離似是又反應過來什麼,擰眉問道:“你去了大營?”
賀朝輕聲解釋:“刺客的事牽扯甚多,不得不去。”
周離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出,轉身出了内室,去外間開了門,正要讓賀朝進來,然而轉頭看向窗子那邊,已經空空蕩蕩,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周離蹙眉,他離開了?
說不出的心情,仿佛有一絲失落,周離轉身,赫然見到立在内室門口的男人。
周離:……
“我怕你趕我走,就先進來了。”賀朝再次解釋。
從哪裡進來的,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