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樣下去,不到半個時辰就能走出去了!”柳拾月心底升起希望,連帶着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然而這份輕快并未持續多久,每當她覺得快要解脫時,盡頭處又會出現一條蜿蜒曲折,看不見頭的路,而這路又沒完全将陣法堵死,她畫圖推演,總是能找到一個新的方向。
如此循環往複,卻始終不得正解。
漸漸地,柳拾月已經沒了最初的信心滿滿。
她不安,甚至産生了一種近乎恐慌的感覺——
她的每一步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下。
從奇門遁甲的八卦推演中能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而對方顯然很了解柳拾月,每一步都在誘導她,利用她的急躁和輕敵,讓她自動走進早已布好的陷阱……
“欸……”柳拾月有些不好意思,“情況好像不太妙……如果說剛才我們還在陣法邊緣,現在,我們已經走進來了……”
“……”
無人應答。
柳拾月心頭一跳,連忙回頭,去找一直跟在身後的裴景明——
“裴大人?”
一片空蕩,哪裡還有男人的影子?
“……大人?”
·
裴景明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
他明明一直跟着柳拾月,可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柳拾月?”
“……”
四周霧氣茫茫,無比寂靜,連鳥鳴聲都聽不見了。
裴景明不再動作,警惕地站在原地。
雖然不懂其中關竅,但他是死鬥場裡爬出來的,對危險有近乎本能地直覺。
某處突然傳來一陣孩童的笑聲。
裴景明眸光一冽。
白霧中隐約有兒童奔跑的身影——
“阿牛!快過來呀!來追我呀!哈哈哈哈……”
這是……
裴景明幾乎是立刻就認出了那道聲音——
是他的美夢,亦是深淵的開始。
那瞬間,什麼危機,什麼陣法,通通被抛在了腦後。
四周白茫茫的霧氣仿佛化成了有形的絲線,一縷縷一絲絲,若觸手般纏住了男人筆挺的身軀。
裴景明仿佛着了魔,直直走進那團雲霧裡……
·
“裴景明?你在嗎?”
“……”
回答柳拾月的隻有風聲。
她捏緊衣角,再看四周,才發覺此處已是雲霧缭繞,看不清具體的路。
她按捺住心焦,告誡自己不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闖,隻有破除了陣法,從根源上解決,才能找到裴景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柳拾月推出了十幾種解法,又一一否決。
她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水平遠遠在她之上。
額間一滴汗滑落,順着臉頰的弧度滴在泥土上,暈開一片痕迹。
柳拾月從小就被誇有天賦,除了師父和陸九師兄,同門裡沒人比得上她,更遑論她闖蕩江湖時碰到的那些半吊子神棍了。
她從沒體會過這種挫敗感。
地上亂七八糟的陣法如同她的思緒,一團亂麻,找不到解開的頭。
柳拾月突然想到十三歲那年,師父與她對陣時說的話——
“隻知進攻,不懂防守,沒有大局觀。”
“驕傲,急躁,輕敵,十兒總有一日要吃大虧。”
“……”
當時她不以為意,還覺得師父過于嚴苛,自那以後便将精力放在了更喜歡的風水陰陽上。
如今想來卻是後悔莫及。
“師父……”
柳拾月盯着虛空失神,低聲呢喃。
“十兒該怎麼辦才好……”
“……”
“小十兒。”
身後一道清冷的女聲響起,似玉珠擊盤。
柳拾月僵在原地,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