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他攥緊拳頭,壓下心底的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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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春樓在後院劃了一方院落,專門安置得了花柳病的姑娘,多半是拖着身子進來,一塊白布擡出去。
此時此刻,院落的柴房裡,青兒縮在角落,又驚又懼地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
石威:“現在知道怕了?玉春樓裡,私逃有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吧?”
青兒:“……”
她知道。
這裡的姑娘表面看着光鮮,備受追捧,實際都受過磨人的懲罰,小到針紮大到幽閉,除了臉,渾身上下每塊地方都有過青紫。
“我……”青兒小聲嚅噎,“我錯了……”
石威冷冷笑了聲:“看來還是記着的,那就自己選一個吧。”
“……”青兒抱着肩膀,看着步步逼近的石威,一個勁地往背後的草堆裡縮。
“石威。”
柴房外陡然響起一道尖細的聲音,緊接着,門被推開,一身白衣的清秀公子走進來,溫潤沉靜,眉目如畫,手中握着一柄玉折扇。
青兒看見那人,卻是抖得更厲害。
“……你來幹嘛?”石威的語氣不太好。
檀郎:“玉春樓歸我管轄,你要懲治我的人,我自然要來看看。”
石威:“呵,那你就好好看看吧,看看怎麼管教底下人,省得又讓人跑了。”
檀郎不語,走到青兒身前,單膝跪下,骨節修長的手擡起她的下巴,緩緩摩挲:“有些瘦了……”
青兒垂眸,試圖掙開他的鉗制。
“……”檀郎輕哂,起身轉向石威,“那個半仙姑娘呢?”
“昨晚就送去給陸九了,問她幹嘛?”
“不幹嘛,就是覺得她挺有意思的……”
窗外響起叽叽喳喳的鳥雀聲,檀郎回頭,目光落在窗沿的小灰雀上:“能躲過你們的追捕,摸到亂葬崗那種地方,這個小半仙有些本事……又和陸先生有交集……”
男子語義不明——
“陸先生是奇人,我擔心她也不是個省油的。”
“你真是杞人憂天!”石威頗為不屑,“一個黃毛丫頭,能有什麼厲害的?不過是和陸九一樣會裝神弄鬼罷了,也就隻能騙騙你這種故作高深的人。”
“……算了,我不與你争辯,”檀郎皺眉,“你還是回玉金坊守着吧,裴景明既然跟到了那裡,後面想必會有動作。”
“欸,你的膽子敢不敢比綠豆大點?”石威嘲諷,“他裴景明如今就是獨木一根,但凡我們透點消息給紫衣司分部,就夠他喝一壺了。現在不動他,隻不過是因為那姓陸的一定要自己動手罷了。”
他見檀郎不語,愈發咄咄逼人:“如此畏首畏尾,半點男子氣概都沒有,真不知聖人看重你哪裡!”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凝滞,哪怕檀郎從來笑臉待人,此刻眼尾也挂了下來,眼底暗流翻湧。
青兒怔怔地看着兩人,一時竟也不害怕了。
“石威,”
出乎意料的,檀郎的表情又柔和下來,“不管你對我有什麼成見,聖人的決定,都不是你能置喙的,你最好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
“……”石威咬牙。
“此次行動,由我全權領導,是聖人早就吩咐的,”檀郎繼續道,如沐春風的語氣下是淡淡的壓迫,“我不屑跟你争口舌,你也别蹬鼻子上臉,妄圖爬到我頭上來。”
石威:“……”
檀郎:“現在,我命令你,回去守住玉金坊,别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
石威狠狠瞪了檀郎一眼,轉身離去,把門摔得嘭嘭響——
他哪點比檀郎差?!聖人真是瞎了眼,竟器重這樣一個沒根的玩意兒!
這廂。
石威走了,也帶走了劍張弩拔的氣氛,可于青兒而言,她甯願栽在石威手上……
“吓到你了?”
“……”
“應當是吓到了,我記得青兒平素最是膽小……”
臉上傳來指尖冰涼的觸感,避無可避——
檀郎不理會少女的逃避,自說自話:“怎麼突然如此膽大,竟然敢逃出去?”
他從來溫和,可玉春樓的姑娘沒有一個不怕他,她們都知道,他越溫柔,她們下場越慘。
“公子,奴家知錯了,奴家再不敢逃了……”青兒強忍懼意,眼角滾落兩行淚珠,“公子别罰奴家……”
“罰?”檀郎垂眸低笑,“我可舍不得罰你……不過規矩還是要教的,不然下次又有些不長眼的東西,嘲諷我禦下不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