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湯圓一樣挂在天上,月光洋洋灑灑地飄下來映照着雪地,亮得恍若白晝。
鎖着防滑鍊的車輪,留下深深的車轍,把深雪壓得吱呀響。
“鑰匙!”
沒有片刻停頓,沈雪雀把鑰匙丢到後座。
林藤枝接過鑰匙小跑着去開門,麥籽把航空箱用雙手抱着緊随其後。
“汪汪汪!”
拉開玻璃門的時候,被寄養的小狗已經警醒地叫起來。
麥籽跟在林藤枝身後,直奔手術室。
小貓被放在台上,它的身體顫抖着,細微抽動,嘴半張着,奄奄一息的樣子。
林藤枝帶上了消毒手套,檢查。
麥籽站在門外。
“嘔吐物裡有部分血絲,初步判斷是吞食異物導緻的。”
沈雪雀急匆匆地從她身旁走過,推開門。
她夾攜着冷峭的寒風,快步走到林藤枝身邊,對着女人開口。
“做腹部超聲和x 光,确定異物位置。”林藤枝點了點頭,已經拿起剃刀處理小貓腹部的毛。
沈雪雀皺着眉,開口:“這貓看起來不到一歲,營養不良,毛發很差。”
“後腿骨折,行動不便,又是冬天,無法尋找食物。”
林藤枝看了看影像,對着腸道的位置指了一下:“你看這,腸道絞住了。”
她們合作了無數場手術,默契非凡。
沈雪雀靠過去,近得幾乎能貼到女人的發絲。
“應該是絲線一類的異物,我去準備麻醉,馬上手術。”
林藤枝頭都沒回,應了聲,繼續查看情況。
麥籽站在碩大的玻璃窗外看,沈雪雀的寵物醫院是黎城最高端的,為了讓主人放心,手術全程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不得不承認,沈雪雀确實有林藤枝心動的資本。
林藤枝甚至不需要說話,她就已經準備好要用的器械,遞過去。
麥籽緊緊地盯着她們,心中思緒翻湧。
手術室的燈光照在兩個人身上,她們是一個戰壕的隊友,默契十足。
她有些驚訝于沈雪雀的冷靜,即使被拒絕,剛才還眼角泛紅,現在已經全身心投入到工作當中去了。
成年人的情緒穩定的可怕,克制這種特質似乎深入到她們的骨子裡。
當然,林藤枝更甚一籌。
畢竟沈雪雀還有着崩潰的時候,而林藤枝永遠平靜的,做出最正确的選擇。
“是魚線。”
鑷子夾出一根細長的線,韌性十足。
流浪貓饑不擇食,魚線進了肚子,消化不掉,絞死腸道。
如果不是遇到了麥籽,它該留在這場雪裡了。
“後腿隻是骨折,養養就行。”沈雪雀看了片子。
林藤枝的縫合幹淨利落,又把後腿綁好了木闆。
小貓被小心翼翼地放進保溫箱裡,呼吸均勻。
溫暖驅散了嚴寒,它好像又回到媽媽的懷裡,安全無比。
她洗幹淨手,拿下口罩,往外面走。
“林藤枝。”
沈雪雀的聲音無比冷靜。
林藤枝腳步一頓,回頭疑惑地看向她。
“我接受,我們之間的結束。”
林藤枝嘴角一松,雖然沒意料她的話,但卻是個好消息。
“但你能不能回到醫院?”沈雪雀話鋒一轉。
“你的技術在黎城找不到第二個,我們醫院的薪資待遇你在黎城也找不到更高的。”
林藤枝皺了眉,冷聲說了句:“我不在意那些。”
“我知道。”
沈雪雀并不着急,她擺出籌碼:“你去别的醫院,憑你的技術,也夠。可是你需要和那些客人打交道。”
“但在這,我會處理一切。”
“你隻要專心手術就行。”
她開出的條件,聽起來确實能讓林藤枝松動。
“我們共事的這段時間,我确實輕松不少。”
林藤枝大學去實習的時候,就很容易和客人起沖突。
她在外不愛笑,總是冷着臉,被投訴态度不好。
女人的技術毋庸置疑,但她不太能處理好别人的關系,并且厭惡和人相處。
沈雪雀的神情稍微放松了。
“但是我已經離職了,就不會再回來。”出乎意料的,林藤枝拒絕了。
“正因為醫院的規模很大,遇到的客人更為難纏。更何況——”
林藤枝抿了下唇,她有繼續深造的打算,但她不想把自己的私事告訴沈雪雀。
“那麥籽呢?”沈雪雀有些急了,她終于拿出讓林藤枝動容的籌碼。
“這份工作麥籽需要,她快要上大學了,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
林藤枝輕緩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在思考。
“我不需要!”
門被推開,麥籽的聲音帶着幾分怒氣。
她漂亮的眼睛圓瞪着,像隻被惹惱的小貓。
她讨厭自己成為桎梏林藤枝的籌碼。
小時候,她無數次聽到别人用“想想你妹妹”這句話來要求林藤枝做不喜歡的事情。
“小林啊,你幫阿姨把這袋垃圾扔下去,阿姨給你十塊錢。”
“哎呦,小林啊,不要這麼任性嘛?想想你妹妹,這十塊錢可以買一些肉啦。”
那時候,她會沖上去,狠狠地咬那些人一口。
“沈醫生這麼關心我嗎?”
“那你不知道我的成績,國内的任何一所大學都是學費全免加全額獎學金嗎?”
她冷着臉,走到了林藤枝身邊。
“更何況,我有手有腳,不需要我姐養。”
林藤枝笑了一下,擡手摸了摸妹妹的頭發。
她也想到了小時候,那時候她也傷心,媽媽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