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寝室,麥籽的心在顫抖。
空氣寂靜到能聽見緩重的呼吸。
不知是自己還是林藤枝。
她看不清女人臉上的表情,抿了下唇,林藤枝先她一步開口,聲線微顫:“不需要的話,就算——”
“需要。”麥籽幾乎是脫口而出,出言的那瞬間,她就狠狠地咬了下舌尖。
又昏了頭了。
忍不住想要靠近。
“藥膏。”林藤枝沉默一瞬,悶聲開口。
她深呼吸一口氣,告誡着自己,隻是幫妹妹塗過敏藥。
麥籽走過來的速度刻意地慢,卻邁着大步,手把藥膏攥得死緊,蓋子都被壓力沖得松動。
她把藥膏遞過去,不敢看林藤枝的眼睛。
“轉過去。”林藤枝接過,繃着唇。
麥籽轉身的那瞬間,還是無法克制地去瞥女人的眼睛。
相伴十餘載,她能很容易地從林藤枝的眼眸中察覺情緒。
但狐狸眼半斂,長而密的睫毛垂着,遮住了一切。
林藤枝仍舊盯着地面。
“衣服脫了。”她盡力保持着聲線的平穩。
“好。”麥籽的聲音喑啞,她伸手解開扣子,白襯衫從肩頭滑落,露出脊背,堪堪遮住尾椎。
林藤枝緩緩地擡眼,隻盯着手指觸碰的皮膚看。
藥膏抹過的地方,本該清涼。
麥籽卻覺得滾燙,女人柔軟的指腹從尾椎往上,擦過腰窩,又撫上脊背。
她的呼吸紊亂起來,又掐住了掌心,保持着理智。
女人的視線停在純白的扣帶上,她的手頓住。
嘴巴張了下,又緊閉。
手指不受控制地敲擊了一下。
本該正常的,毫不猶豫地解開,擦完過敏藥,結束。
這是正常的,合理的,姐姐關心妹妹該做的。
但是林藤枝遲疑了。
她的遲疑讓一切變味,若是沒感覺,又怎麼會猶豫。
“好了嗎?”麥籽感受到她的動作,疑聲問。
身後無人回應,是長久的沉默。
麥籽不敢回頭,林藤枝不敢細想。
體溫逐漸升高,兩個人都在煎熬。
“好了。”林藤枝言語急促,她慌張地收回手,“把衣服穿上吧。”
麥籽怔了一瞬,下意識點頭,擡眼看到林藤枝已經轉過身。
她整理好衣服,拉開窗簾,風吹進來,臉上的熱氣散去些。
看到林藤枝回過頭,麥籽輕聲問了句:“姐姐,餓了嗎?”
“我帶你去吃飯吧。”
麥籽沒問林藤枝沉默的一分多鐘在想什麼,她笑得很乖,善解人意到了極點。
窗外的風吹起她的長發,漂亮得像是童話書裡走出來的洋娃娃。
林藤枝親手養大的玫瑰。
女人的瞳孔微微顫動,發覺麥籽又長高了一點點,臉頰的嬰兒肥已然褪去,長成了成年人的鋒利。
她不再像小時候,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允許姐姐有任何秘密。
林藤枝垂眸,咬了下唇。
再擡眼,一切複雜的情緒都被壓下。
她也笑,唇角輕輕地勾着,溫柔得很。
“好。”女人應了聲。
春城的風柔柔的,吹走了昏暗的暧昧,帶回了理智和冷靜。
麥籽把自己裹得很緊,她把帽子扣在頭上。
“走吧,姐姐。”她帶着口罩,聲音有點悶。
“每次出門都要這樣嗎?”林藤枝的眉頭皺起來,偏頭看她。
“防患于未然,經常吃過敏藥會産生抗藥性。”麥籽說得輕松,身旁人的腳步一頓,她又急忙轉了口風。
“不過我長期待在工作室,根本不出門,所以影響不大。”
黎城的空氣是濕潤的,每一粒都染着雨的氣息。
春城卻溫暖幹燥,花粉融進風的骨血裡。
林藤枝沉默,步伐走得快了些。
麥籽小跨步跟上去,隔着眼鏡去觀察女人的神色。
林藤枝的唇繃得很緊,眉心的痣壓在眉峰聚成的山巒。
“你自己選的。”女人的聲音淡淡的,麥籽卻察覺出幾分惱意。
她在生氣。
因為心疼。
麥籽口罩下的唇挑起,品出甜味。
後調又變得苦。
别心疼我,林藤枝。
這樣隻會讓我更愛你。
我會舍不得你,會難以克制,會讓你難過。
麥籽咬着唇瓣,疼痛伴随着血腥味,眼睛再度清明。
“是啊。”她沉聲應和,“适應了就好。”
話說着,麥籽餘光卻又悄然落在身旁人的側臉。
脊背被撫摸的觸感依舊強烈,泛着細細密密的癢。
就像過敏難以治療,麥籽愛林藤枝的病症也沒有痊愈的可能。
金秋十月,春城美不勝收。
校園裡人很少,麥籽和林藤枝并排走着,胳膊不時地擦過女人的肩。
“姐姐,怎麼會突然來看我?”她遲疑着,還是問出聲。
“忘記了?十月是你的生日月。”林藤枝說着,從大衣的口袋裡拿出一個紅絲絨盒子。
“後面也沒假期了,春城太遠,你不回,我便來吧。”
麥籽的腳步停住,怔了下。
生日是忘記了。
大火焚燒了一切,包括麥籽的出生證明。
她隻記得自己的名字。
之後的第一個生日,是小時候還會像媽媽撒嬌的林藤枝強烈要求來的。
“我能過生日,小籽也要過!”
那時的林藤枝是怎樣的。
“可是我,不記得了,好像在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