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是第一。”
“那你想報什麼學校呢?”
“B 大。”
手機屏幕播放着幾個月前的影像,那時候的麥籽剛出考場,被記者們圍着,她穿着普通簡單的校服,甚至洗得袖口發白。
随意地紮着高馬尾,麥籽話說得很狂傲。
她看着人群中的林藤枝,笑得意氣風發。
手機漸漸熄滅,黑屏映照出麥籽現在的模樣。
面色發白,眼下的青紫抹上色号最深的粉底都難以蓋住,嘴唇咬出的傷痕,結了疤。
“你為什麼要以林木子的身份去見她?”葉禮坐在一旁,盯着發呆的人。
“她不願意見我。”麥籽低下頭,想到一夜未開的門。
“那你去了,還舍得跟我走嗎?”葉禮有些無奈,她站起身,輕聲開口:“你早點走,就能早點回來。”
“指不定你早早地幫我們研究出東西,用不着幾天時間呢。”
麥籽擡眼看她,下意識睨了她一眼,恢複幾分鮮活勁。
“你把我當什麼?神仙嗎?”麥籽的聲音還有點啞,喉嚨發癢,她瞥了下地上的水壺。
葉禮注意到,彎腰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
“我隻是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去見她,卻又不敢用自己的臉出現在她面前。”
病床上擺放着好幾件衣服,是麥籽拜托葉禮弄來的。
“再說,我們便衣出任務,也不敢靠嫌疑人那麼近啊。”
“你還要和林小姐,吃飯——”
葉禮笑了一下。
“想想都會露餡。”
麥籽含了口水,潤潤嗓子,幹澀減退些。
她雙手圍住泛着熱氣的水杯,看着紙杯,輕聲道:“我不想不告而别。”
“她現在不想見我,那我就用林木子這個身份跟她告别。”
她擡起頭,眼眶因為水蒸汽的作用又開始發酸。
“你放心,答應了,就不會後悔。”
“其實,我還挺想知道你怎麼想的,我以為得費好大一番口舌來勸你。”葉禮挑了下眉,問出聲。
麥籽掀起被子,她從床上起來,拿着衣服往身上比劃。
“姐姐不想理我,我也隻能回春城繼續上學。”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願意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她需要時間。”
麥籽的動作一頓,聲音低落:“又或者永遠不會。”
“但我不想坐以待斃,如果我能成功地把四年的學生時代縮短,更快地成長起來,就能站在她身邊。”
“哪怕,她真的——”
不要我了。
麥籽說的艱難,不想說出口。
“我也可以回報她,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她故作輕松,卻抿住唇。
“呵——”
麥籽突然聽到葉禮低笑一聲,她偏頭,挑了下眉毛。
“有時候真羨慕你,像個打不敗的小強。”
“不過——”
“也是林小姐給了你足夠的底氣。”
她的笑容一瞬間變得苦澀,嘴角繃緊,又刻意灑脫地笑得更誇張。
麥籽沒應聲,葉禮說得絲毫不差。
她是難過的,但總覺得沒到絕望的地步。
她做錯了,隻要林藤枝願意再給她一個機會。
就像是順着杆子往上爬的蛇,她會牢牢纏住,絕不會再錯過。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林藤枝願意再給她一個機會。
“好了。”心裡想着事情,麥籽收拾的動作卻加快。
“你覺得怎麼樣?”
葉禮上下打量了一眼,靠着椅背笑,差點後仰着翻過去。
“你包的跟通緝犯似的,确實誰也認不出來。”
為了有效僞裝,麥籽往身上套了整整兩件單衣,三件外套。和她這段時間消瘦的體型很明顯地區别開。
她甚至帶了栗色的卷發,藍色毛線帽壓着,長劉海低過眉梢,帶着口罩,還搭了一副鏡片很厚的黑框眼鏡。
“但你得說話吧。”
【可以不說。】
麥籽舉起手機,用備忘錄打字。
“你是個奇人,林小姐也是,她都不會覺得你這裡——”葉禮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有毛病?”
“我第一次用這個身份見她,就沒說話,我姐姐特别尊重别人的想法,隻要不牽扯到——”麥籽淡然地解釋,正說着,想到了什麼,語氣又黯然。
隻要不牽扯到麥籽,林藤枝平淡地就像是萬年無波的深潭,情緒毫無波瀾。
沉默一瞬,麥籽努力揚起嘴角,笑容卻很勉強。
“她尊重任何人的生活方式。”
“怎麼,你不允許這世界上有社恐的存在?”
葉禮湊上前,倏地伸手在麥籽的臉上用力的掐了一下,抹掉一大塊粉底,露出白到些微發青的皮膚。
“我剛化好!”麥籽咬着牙,有些惱怒。
她謹慎的很,皮膚都沒放過。
葉禮嫌棄地在麥籽的外套上擦掉手指上的粉底,又迅速後退,躲過小姑娘惱怒的一拳。
她笑着道:“小朋友,就你這身體素質,能哭暈到醫院,還想碰到我?”
“你等着。”麥籽冷笑一聲,瞪着她。
沉悶壓抑的情緒在病房裡悄然散了,麥籽的心直到飯店門口才又重新壓上巨石。
她甚至注意不到葉禮在說些什麼,隻看到她的嘴巴在動。
分外緊張地下了車,她走路都有些輕飄。
透過玻璃,麥籽清楚地看到坐在位置上的林藤枝。
林藤枝長了一張濃淡相宜的臉。
她今天化了濃妝,卷了頭發,精緻地像是剛從 T 台上走完大秀的模特。
紅唇豐滿,美豔動人,也——
看不出半分難過。
麥籽的心沉了幾分,她深呼吸一口氣。
沒事的,這很好。
她隻要不難過,就很好。
“歡迎光臨,小姐,請問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