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然嘴角禽着笑,長寸頭清爽,臉上挂着疲憊未散的倦意,長身而立,工字背心長睡褲一雙夾腳拖,渾身上下帶着一股慵懶勁兒,還有點桀骜不馴的味道。
跟精心打扮後急奔出男生宿舍,急着去過白色情人節的男生一對比,顯得格格不入。
齊然接過深藍色鮮花禮盒,打着蝴蝶結的蓋子掀開,一眼沒看,又遞回司小年面前。
“看看,是嗎。”他盯着司小年向下看時眼睫慢慢垂下,笑着問:“戴口罩不熱嗎?”
鮮花禮盒裡,當然不是白菊。
但司小年也沒想到是一盒淡綠色的玫瑰。
很多人送玫瑰花,從來都是避過淡綠色玫瑰,因為視覺效果幹擾,導緻大多數人認為綠色玫瑰寓意不好,其實并不是。
司小年時不時會跟司大年去花圃進貨,對暖房裡花苞邊緣染了一抹淡綠色的玫瑰花好奇過。培育員介紹說,綠玫瑰這種品種歸類到奇珍異草裡,培育起來很麻煩,花期非常短,又貴又驕,喜歡和接受度也不高。
花束一側擺了一張手寫卡片,司小年視線向上,隻掃了一眼,最後一句字寫的格外大。
“齊然,做我男朋友吧!”
視線越過中間一大段話,然後是單獨占了一段的第一句話:“認識你五年了。”
司小年擡眼對上齊然笑的意味不明的表情,評價了句:“呵!還挺難追。”
齊然蹙起眉心,随後眉梢上挑。
收回禮盒,先看了一眼禮盒裡的花,又掃了一眼卡片,卡片寫滿字的一面明晃晃的朝上放着,是薛夢梓的字,齊然把卡片插|進禮盒側面。
他沒擡頭,從禮盒周邊配花裡掐斷一朵滿天星,遞到鼻子下嗅了嗅,忽然笑了,就這麼一個忽然展開的笑顔,帥氣的讓人毫無防備。
“要不……你試試?”話說的散漫,語氣裡帶着嘲弄和不羁。
司小年愣怔一秒,随後垂眸,轉身要走的,他可沒工夫看齊然在這秀自己“萬人迷”,但轉身的瞬間聽見齊然這句話,差點沒左腳絆右腳,摔個五體投地。
好似橫空一道驚雷,“咔嚓”一下,好死不死的劈到了司小年!
他扭頭看齊然,眼神一言難盡:“試不了!”等他瘋了的吧。
齊然笑着往前走了一步,擡手把滿天星往司小年耳朵上一别,臉湊近低聲快速說:“快遞小哥哥,情人節快樂!”
司小年盯着轉身就走的背影,忍不住問:“你病的這麼嚴重嗎?”
齊然後揚手擺了擺,小拇指有一抹亮光跟着他胳膊擺動晃了晃。
司小年一驚,罵了句:“操!你……”手機突然響起,是司大年的專屬鈴聲。
“往回走了嗎?單子沒出錯吧?快回!還有二十多單呢,催了我好幾遍……”
司小年雙眼追着齊然大步上樓的背影,死死盯着他那隻手還是沒看清,隻看了個模糊輪廓,不确定是不是鐵絲環。
這人不會這麼變态吧?找到了自己帶着?!
病到這種程度,是不是可以直接拖出去做成綠色肥料。
出了宿舍樓,司小年把捏在手裡的滿天星揚手要扔進垃圾桶裡,胳膊高高揚起的一瞬間,他猛地回頭,往樓上看去。
果真,二樓中間的一個窗戶上,一個亮着的手機屏幕晃了幾下,好像在說“拜拜”。
司小年懶得再罵有病,滿天星還是被他扔了。
二十多單又跑了三趟,過了九點,司大年停止接單,換成“自取”後,司小年才拿着司大年早已經包好的一束白雛菊和一束薰衣草走了。
“宿舍回不去,來店裡住吧。”司大年看司小年背上包,抱着花要走,趕緊說了句。
“不了,今天情人節,我要去看電影。”司小年笑容晦澀。
“年年今天看電影,煩不煩,你有能耐約一個去呀,一個人看也不尴尬。”司大年拿了兩塊鮮花餅塞進司小年包裡,又取了僅剩的兩瓶果汁塞進去,一大包吃吃喝喝的,看着特别像一個吃貨的标配。
司小年拍拍包:“謝了!夏未申說想你了。”
司大年正彎腰拎營養液,一聽這話營養液掉了,又叫了一聲:“媽呀!你真,真,快滾!”
時間晚了點,每年這一天他都是六七點過去。
到了大成山陵園,進進出出人不多不少,不算寂寥。
司小年把兩束花擺好,又把司大年給他的鮮花餅和果汁一并擺在龛位前,擺好後,又把自己那份拿出來,毫不忌諱的開始吃喝。
“我今天去送快遞了,我姐的店,前前後後送了三十幾份,累死了,月底快遞員來了我才能解放。”
“對不起,鐵絲環被我弄丢了……”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他想說——他知道鐵絲環丢在誰那兒。可是說了又怕夏未申怪他。
隔壁龛位一個年輕女人來了,放了一束白菊,鞠躬後,說了幾句家長裡短,沒兩分鐘出去燒紙了。
司小年想起來自己這麼多年從來沒給夏未申燒過什麼,于是問:“你在那邊缺什麼嗎?”
等了會兒,他嘲弄的笑着說:“你缺焦磊哥,對吧?我多聰明,可是我把他燒給你,以後夢見你,你得追着我打,打不廢我都不算完……”
司小年喝了口草莓汁,呲着牙說:“真難喝!還是猕猴桃汁更好喝。今天猕猴桃汁給你喝了,我忍着拉肚子喝草莓汁,夠不夠意思?”
“夏未申,你得是對我多放心,走了這麼久從來不來我夢裡,去年我考四級,那麼慌,你也不說來給我托個夢,透點題,要你這學霸有何用!你把對磊哥的心,分我十萬分之一,我四級估計都不用考第二回。”
鮮花餅吃完,難喝的草莓汁喝完,司小年打開手機放《心酸》給夏未申聽。
年年今天放《心酸》,每次放完再聽這首歌,又是新的一年。
“前幾天回二中,……籃球架換了,你和磊哥都不會喜歡的那種概念款,因為沒地兒給你倆坐,玻璃瓶汽水找了好幾家超市也沒買到,怎麼就沒了呢,……還是磊哥聰明,你稀罕的東西都成箱成箱的給你屯着,哪怕市面上不賣了,也還能在用一陣……”
“磊哥病好了,走了。”
司小年說完最後一句,起身沒鞠躬,看着龛位裡的照片,一曲放完,最後兩個字應了他此時的心情。
心酸。
難怪焦磊那時不喜歡這首歌。
他卻跟着捧臭腳,偏偏說好聽,夏未申還因此請他喝了一星期的玻璃瓶汽水。
那是成山本地生産的一種飲品,很獨,來得快風靡各個高初中小學,就差沒荼毒幼兒園,去的也快,因為質檢問題一夜間大家又改喝可樂雪碧什麼的。
就像夏未申和焦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