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都是人,誰也不是天生的反社會人格。還有相當大一部分的NPC為了保全自身隐姓埋名混在玩家裡,隻想蹭點保底積分,安安全全的出副本。玩家自然也不用對這類人存有太大敵意。
刀疤臉,就是這類老實本分的NPC。
府衙透出的燈一閃一閃,似是在催促着什麼。副本的推進讓白行風胸口有點難受:“沒時間了,我得走了。”
“最後一場戲應該是要我們全員參與的,準确的說,是要我們在之前戲文裡活下來的人參與。”白行風匆匆道:“這兩日還會出事,你們暫時不要去橋對岸了。”
白行風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就急急忙忙進府衙了,留下祈玢一人風中淩亂。
總感覺他說了很重要的事情,又好像什麼也沒說。
令祈玢沒想到的是,這是之後的一天裡,最後一次見到白速。
在這種形成安排密集的副本裡,半天時間可能就出了不少事,比如直到第二日中午,祈玢才瞧見宋萍三人。
三人蓬頭垢面,一個比一個狼狽,好在沒缺胳膊沒少腿,完完全全的回來了。
自從昨天上午府衙分别,驚蟄便一直藏在自己的屋内沒出來過。本來上午還餘下的一段自由活動時間,現在敲門都敲不出來了。
若非能從門縫裡聽到驚蟄微弱而疲憊的應和聲,祈玢簡直都要沖進去看看裡面是不是出事了。
拿着白速的錢袋,祈玢招呼宋萍幾個人去了聚賢閣大搓了一頓。仨人在包廂裡狼吞虎咽,就差沒拿手直接抓着吃了。
刀疤臉猛猛炫了一通,才有力氣擡起頭,含糊不清道:“這是我從昨天早上到今天中午的第一頓飯,我差點以為我要餓死在這個副本了。”
刀疤臉手裡捧着一隻比臉大的肘子,讓祈玢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别急,别急,咱們不夠再點。”
“包不夠的,包不夠了。”小譚在間隙插了一句:“這肘子我也想吃。”
于是祈玢又去加了三份肘子。
宋萍好歹是個女生,吃相稍微優雅點,祈玢去加菜了,回來後,這邊已經理好了思路語言。
“我們三人的戲文是周處除三害。”宋萍吃着雞腿:“我是周處。”
刀疤臉和小譚:“我們是另外兩害。”
“你窦娥冤演完了,洗清了嫌犯身份,這身份一左一右又按在我們倆身上了。宋萍是幕後主使……我就納了悶了這廢物府衙一天天的盯着這罪名逮着誰放誰身上,又說我們是鄰裡有作案機會,還說我是鐵匠,可以完整地把莊成鑫的心肝脾肺掏出來……”
想到莊成鑫死亡的屋子,刀疤臉又打了一聲幹嘔。
宋萍示意他别回憶了趕緊吃飯,刀疤臉又埋頭認真的啃肘子,宋萍繼續說:“我們典故不同,也不能用你的那套方法。當時不知道戲文内容是什麼,後來還是小譚發現有一幫人跟人機似的對着我們喊為禍鄉裡,才察覺到戲文内容是周處除三害。我是幕後主使,是最大的害。”
周處除三害,是包含周處在内的三害為禍鄉裡,周處與其他兩害大戰幾天幾夜,後改過自新,三害接除。
放在副本裡面,顯然是想讓三個人自相殘殺。在副本刻意導向下,三人的情緒明顯不對,晚上的時候甚至還吵了一架,都懷疑是有人出賣另外兩人換取縣衙信任,得以安全度過本次戲文。
臨時組建的三人隊伍分崩離析,後來小譚最先清醒一點,察覺到劇情發展出了問題。三個人不敢去人多的地方,躲着人流到了江邊,一人洗了一把臉,洗的時候還約定了讓另外兩人拽住自己的身體,相當于把命放在另外兩人手上。
這個過程中,沒有人下手。
信任關系建立,三個人開始坐在一起秉燭長談商量對策,一大早上,大刀闊斧的去鞭屍莊成鑫的老窩——狗屎東西,死了還得害你隊友輪番背鍋。三害一個不除,你奈我何?
祈玢:“……”
祈玢:“然後就沒事了?”
小譚點點頭:“周處除三害的戲文視角是周處,重點在周處心裡轉換。副本對我們的幹擾更多是心理情緒上的,不被影響就成功了一半。杜十娘的戲文也是這個道理,陳康吳麗是多年同生與共的伴侶,當初陳康沒有逼死吳麗,他們的戲文是最容易過關的。可惜了。”
“而你的窦娥冤重點在一個冤字上,在于環境逼迫。想突破已經很困難了,所以副本對你心理影響較小。”
宋萍苦笑着搖了搖頭:“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坐在江邊輪着拉着洗臉人的時候,我是一邊害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把對方推下去,一邊擔心他們兩個控制不住把我推下去。”
也幸好,大家都保留着一絲理智,沒做出出格的事情。
吃過午飯,大家又去了府衙周圍。
祈玢把白速的話告訴了大家,讓大家這幾日不要去戲樓了。具體原因是什麼四個人也不清楚。
眼下四個人的戲文都安全過了,也沒什麼其他線索,隻好在府衙周圍看看能不能碰運氣碰到白速露面,在他身上多打聽點線索。
結果等了半天,白速沒等到,倒是等到了街上炮竹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街上張燈結彩,府衙前面的一整條街都被空了出來。
四個人見狀,趕緊蹲在了草叢裡,靜靜觀察着出了什麼事情。
片刻後,府衙門打開,縣丞身後跟着一群人,滿面紅光的朝街道盡頭眺望。
馬蹄哒哒聲從遠至近,伴随着一道悠長洪亮的聲音:“恭迎新縣令上任!恭迎新縣令上任!”
緊接着,衙門外稀裡嘩啦跪了一片:“恭迎新縣令上任!”
“新縣令?”祈玢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詞。
“來了。”小譚沉下聲音。
緊跟在傳話人後的馬匹後坐着一個人,那個人身着綠色官袍,頭頂官帽,不緊不慢的靠近。
“這體态,瞧着得五十多了。”
幾個人離得太遠,看不清臉,隻能隐約瞧見馬車裡的人背有些佝偻,肩膀内扣,看着不太有精氣神的樣子。
等那人靠近,宋萍忽的說:“你們覺不覺得,這人瞧着有點眼熟。”
随着那人面容一點點清晰,在看清楚後,四個人皆瞪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新上任的縣令,居然是……驚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