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呼嘯,兩人漸漸跑出了人群聚居的地方,玉央仡宿松開馬缰踩着馬镫站起來,火紅飛揚的衣擺宛若烈烈旌旗。
玉央仡宿回頭,她的聲音順着風傳到長孫弦佩的耳朵裡。長孫弦佩俯下身扯緊了手中的繩子趕上她,兩匹馬奔馳交錯,飒沓宛如白日流星。
等玉央仡宿跑過瘾了,在一處岩石旁停下來,整個人都透着酣暢淋漓的痛快。她從馬上跳下來,靠在石頭上瞭望遠處。長孫弦佩也從馬上下來,玉央仡宿沖她招手,她走過去跟她站在一起。
風還在吹着,她們躲在背風處,玉央仡宿背靠着岩石慢慢滑下坐到地上,她拍拍身邊的草地示意長孫弦佩也坐下來,長孫弦佩跟她挨近一點手撐着地盤腿坐下。
“你餓不餓?”玉央仡宿問。
兩人從大早晨跑到現在,昨天晚上吃進肚子裡的那點東西早就沒了,玉央仡宿問了她一句不等她回答就用匕首貼着岩石在底下刨起來。
長孫弦佩看着她熟稔而自然的動作問:“你在幹什麼?”
玉央仡宿三兩下刨開土,從土坑裡拿起一個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包,她解開布包露出裡面的肉條奶酪,手持着布包遞向長孫弦佩:“吃東西啊。在草原上跑了這麼久你不餓?”
長孫弦佩從布包裡拿出一塊奶酪,玉央仡宿向她解釋道:“草原上的牲畜偶爾會迷失方向,這時牧民們便要出去尋找。運氣好的,今日出去今日就能找到。”
玉央仡宿拿出點肉幹和奶酪塞到長孫弦佩手裡,又給自己拿了幾條肉幹,然後将布包裹好重新放進土坑裡用土蓋上。
“運氣不好的,牲畜跑的遠,便要耗上三五日甚至更多的時日。若是再遇上不好的天氣,在外面留上個十幾日也是可能的事情。”
說着她曲起手指敲了敲身後的岩石:“所以牧民們出去放牧遇到了岩石便在石頭底下一些能存放很久吃食,等到牲畜丢了去尋到時候也不怕在外面過夜沒東西吃。”
“其實不隻是去尋牲畜,柔古人生來就是要在草原上迎着多變的天氣去摸索的。每一個柔古人都會在成年時離開聚居的地方,在草原上獨自生活一段時間。隻有在草原上真正獨自穿梭過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到這塊土地深處噴湧而出的熱烈與仁慈。”
“而每一個穿梭過草原的人,都将用盡全力揮灑自己的生命。”玉央仡宿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在草原上就是要放肆才不枉費她給予人類的遼闊。”
“而現在,你也是穿過草原的人了。”
太陽光透過她指間的細縫傾瀉在她古銅色的臉頰上,照進她水綠色的眼眸中,她拿開眼前遮擋的手,仰頭直視烈日:“我不同,我是草原上最烈的火、最勁的風,我是柔古的金烏——我将庇護長空中高旋的鷹,照耀草原的每一個角落。”
她那樣自信,那樣耀眼,讓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在她身上停留。
而後玉央仡宿枕着臂彎躺下,枯黃的草葉劃過她的臉頰,她翹着腿姿态放松,扭頭問長孫弦佩:“現在這個時間,算算應該是你們大周要過年的時候了吧?大周似乎要比柔古更注重團圓,你遠道而來,又是趕在這個時間上,應該有不少思念的人吧?”
思念的人……
長孫弦佩腦海裡閃過很多張臉,從相府親人到坊間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都在她腦海裡過了個遍,可最後停留住的那張臉,
……竟是薛硯聽。
長孫弦佩下意識向腰間摸去,卻摸了個空。她這才想起自己在烏州時已經把那柄扇子取下來壓在了行囊最下面。
玉央仡宿笑了笑:“看來是有了。”
“大周新年是如何一番景象,使臣可以同我講講嗎?”
長孫弦佩收回手也躺下去:“大周的新年啊最是熱鬧,孩童逐鬧,阖家聚首,香煙暖爐晝夜長,青檐燈影滿室融。若是在阙都,街上便是張燈結彩滿目琳琅,風沙大的邊境,則是少挂彩燈而多用紅綢。”
“使臣來前便是張燈結彩紅綢滿天了嗎?”
“是。”
“那還真是氣派。”玉央仡宿道,“以前站在高原上朝大周的方向望,也能看見下面點着些紅。以後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到大周去看一看。到時候長孫使臣可要親自來迎接我,帶我好好遊覽一番。”
長孫弦佩道:“好啊,到那時莫說是帶公主遊覽,就是公主要上天入地,我也舍命相陪。”
玉央仡宿轉過頭看着她哼出一聲笑,又把頭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