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的催眠洗腦,可沒有普通人想的那麼簡單,憑精神力強行打下烙印就完事,那是最粗暴的做法,搞不好能把人烙成傻子。
擅于催眠的高手,他們通常無聲無息就能把人帶到溝子裡。
在同僚的幫助下灌了咖啡提神醒腦,柳樂終于擺脫了不停發暈的狀态,想通了來龍去脈——什麼殺回馬槍的發狂哨兵,八成是鄭雨布下的幻境!就為了誘導柳樂說出“保密”的承諾:
這種契約式的精神暗示,可比直接洗去記憶高明多了,一旦柳樂背誓,立刻就會遭到自己的精神力反噬,鄭雨也能立即察覺到。
這種人太危險了,絕對不能繼續放在上将身邊!
太狂妄了……就是背誓,我也要揭穿你!
柳樂咚一聲把喝空的咖啡杯跺在桌上,尾巴着火似的,急急忙忙從辦公室出來時,正好看見嚴上将。
嚴冬霖單手把他的向導抱在臂彎裡,往外走着,路過俞正鋒,跟他交代了兩句什麼。
那個詭計多端的聯盟戰俘,鄭雨正不要臉地挂在嚴冬霖脖子上,離柳樂的哨兵伴侶——嚴上将的副官俞正鋒,就隻有一米距離,柳樂乍一眼看見,汗毛直豎。
[若敢說出去,結果你知道。]
在嚴冬霖看不見的角度,鄭雨朝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仿佛黑發黑眼的魅魔,明媚又飽含惡意與挑釁。
俞正鋒彙報完情況,目送上司離開,剛舒一口氣,就感到背後涼涼的。
“哎,就知道你沒事,看到那邊砸成那樣我都吓死了。”俞正鋒回頭,看到眼角通紅、渾身緊繃、奓了毛的自家伴侶,十分沒心眼地說,“你躲得真牛,我都沒找着,沒碰上那個發狂哨兵吧?”
柳樂雙手哆嗦,上來猛地揪住俞正鋒的領子:“傻球!你他爹的怎麼在這!剛才他們跟你說什麼了?我給你買的護具呢?你怎麼沒帶!”
俞正鋒讓他一通亂搖,十分懵逼:“啊?就是任務的事啊,工作時間還能聊啥,别搖了親愛的我錯了錯了……”
“蠢材!!”柳樂吼聲震天,恨不得當場咬死他,撒開他衣領,扭頭氣沖沖地跑了。
留俞正鋒在原地,一臉疑惑,他跟嚴上将彙報有什麼不對嗎?自家向導為啥生氣這麼突然?
“你家向導又給你買護具了?這玩意能有用嗎?”無意圍觀全程的同僚湊上來。
“是啊,伊頓公司的最新款,宣傳能擋一次向導的精神穿刺。”俞正鋒無奈地抽了一口哨兵專用煙,說是煙,其實就是摻了人工鎮定劑的安慰品罷了,“不曉得,我覺得沒啥用……能讓他安心點就行啦。”
黑晶城産稀有礦石,伊頓家造軍工武器,正是占了這個地利,他們技術可不咋樣。能防向導精神力的防具,都是精神力屏蔽材料制作,在俞正鋒眼裡,護具上用的,跟軍部地牢牆上的塗料區别不大——沒啥特殊的。
精神力屏蔽材料的頂尖技術,都是帝都白塔研究院的機密。
“那你還不去哄哄你家閣下。”同僚戳他。
俞正鋒垮下臉:雖然嚴上将吩咐此間事了了,但不代表不追究疏導中心責任了啊,另外之前哨兵暴動事件還要查呢!
這個月白塔的安撫信息素也沒發!
簡副官不在,工作都壓他肩上了,說要加班也會被柳樂罵……還是不觸黴頭了。但願簡副官去帝都相完親,趕緊回來……
與此同時,帝國首都,帝都。
臨近秋季,帝都開始降溫了,零星的雨絲帶來愁緒,像街角老舊廣告牌下面的蛛絲,稍微不注意就會挂在行人的帽子上,跟秋天的梧桐樹産生的種子雨一樣防不勝防。
穆海拍了拍帽子上的水滴,走進店裡。
這是他整個月唯一的一天休息日,也不知怎麼了,白塔的人手突然就緊張了起來,一邊是帝都哨向學院開學,一邊是白薔薇盛會冗雜的準備工作,隻有地下監牢還是安安靜靜的,沒什麼變化,但也跟之前一樣忙。
自從回到帝都,進入白塔上班後,穆海就徹底變成了一枚标準的社畜,經常加班,連休息日晚上帝都鬧市街的霓虹燈都沒看過,出來吃飯也很少。
穆海在座位上放下背包,看了一眼牆上的菜單。
便宜的人有便宜的去處,穆海找了家平價小吃,乍一看跟他高級的白塔醫師服格格不入,結合他幹癟的工資卡就很匹配了。
穆海的薪資是很高——都拿去還學生時代的貸款了。年過25歲,沒按入學檢查得出的高評估一樣覺醒成向導,他的助學貸款是個天文數字,不過還行,樂觀預測,給白塔打工20年應該能還清。
而他這工作狂今天出來亂晃,是因為他的一個病患,B216号。
白塔地牢以編号來代稱囚犯,B指B級向導,後面則是入獄數字。例如鄭雨當時在白塔地牢,編号是A07号。
B216号,真名司沅,是個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的男生,身量跟鄭雨差不多,但比鄭雨的脾氣差多了,經常朝穆海大吼大叫、砸壞手邊一切能砸的東西。
很顯然,他比聯盟來的、什麼都不懂的鄭雨,更清楚白塔内部的潛規則。
幾天前,穆海把飯盒放在地面上,又在盒蓋上放好B216今天要吃的藥,忽然聽見鎖鍊的輕響。
B216從屋角的黑暗處走到前面,蹲在穆海前面。
“海醫生,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嗎?”
“什麼?”穆海有些詫異,這還是B216第一次跟他正常說話,之前不拿東西砸他都算很好了。
“我被關在這裡三年了,穆海醫生是我遇到心腸最好的醫生。”B216瞥一眼尚且溫熱的飯盒,和上面擺放整齊的片劑藥。
“所以,您能替我去看一眼我家人嗎?我可能快要死了。”
借着微弱的燈光,穆海看見他布滿針眼的手背,泛着大片的黑紫淤青的手腕。
B216号司沅,有一個特殊身份,帝國太子殿下的高匹配度向導。聽上去好像很幸運。
帝國太子何等身份,怎會和一個隻有B級的平民向導結合?他娶的太子妃乃是一名出身高貴的雙A級向導,向導學院某屆的首席。
至于司沅,隻是被取血取信息素、制作太子專用安撫劑的“材料”罷了。
穆海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上挑的鳳眼,指着自己的鼻子奇怪道,“你信我?”
“那不然?你要向上面舉報我,我也沒轍!”B216煽情不到幾秒,忍不住翻起白眼,語氣又恢複了不善,大有他敢說不字就打扁他鼻子的氣勢,“你幫不幫?”
穆海覺得好笑,心說你可真會找。
私自幫囚犯傳遞消息、攜帶物品都是嚴重違規,你有什麼信心覺得我會答應?
“不行。”
“我在這裡三年了,我隻想知道我家現在怎樣,有沒有被我連累,我才不需要你幫我傳話!”少年急切地解釋,語速很快,“你就幫我看一眼家人,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
常年高強度取血,司沅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穆海是他的醫師,自然很清楚。
比這更膽大包天、該被白塔砍頭的事,我都做過了……
嘴上沒答應,但這個月休息日,穆海還是出來了一趟,去司沅所說的地址探訪。但正如穆海預料的一樣,太子既然用不光彩的手段要了人,自然不會容把柄繼續留在帝都。司沅嘴裡的宅院式平民居住區,早已拆毀重建,變成了一座商場,寫字樓拔地而起,代步工具淩亂塞滿了綠化帶空地,旁邊狹窄的小巷擠了幾家小吃店,為外地來的牛馬們服務。
穆海随便找了家小店坐下,四處看了兩眼,店主在櫃台後忙活,店裡人不少,三兩個人坐一起,都點了吃的,空氣裡彌漫着食物的芬芳,不多時,一碗熱氣騰騰的咖喱炸豬排飯堂堂登場,炸豬排酥脆金黃,咖喱散發着濃郁的香氣,仿佛自帶閃光特效。
穆海天天吃自己做的簡單盒飯或工作餐,上次下館子還是做學生時。
“客人第一次來吧!要不要嘗試一下我們的特制醬汁!”店主是個上臂肌肉閃爍汗滴的壯漢,充滿熱情地給他面前放上一瓶棕褐色的秘制醬。
“啊謝謝。”穆海匆匆擦去鼻子上吃出來的汗,思考着明天司沅朝他砸東西要怎麼躲,以及怎麼尴尬又不失禮貌地拿白塔研究院的實驗材料申請單,去他上司面前讨嫌。
“穆海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