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雨驚駭地瞪着那具頭顱碳化的屍體,“你在這裡殺人?!”
被嚴冬霖看見屍體,他會怎麼想,都被人殺到家裡面來了,帝國高級将領的宅邸這麼容易被闖進來,那不得第一個懷疑到鄭雨頭上?
防護罩被簡尋副官從外打破,那這宅子裡外其他守衛怎樣了,不會連柳樂他們也殺了吧……
紅葉數次精準找到他,他的精神結晶石不光能傳音,還能定位,作為精神絲的載體有點太強了。
“我的精神絲會燒壞他們的腦子。”紅葉不以為意地踢開屍體,“我來履行承諾了,小朋友,你想如何走呢?”
“是我幫你砍下他的頭,還是炸了這裡,散播精神污染的瘟疫,亦或是盜走他私庫裡的黃金,再或者僞造私通聯盟的證據,安他個叛國罪?”
紅發青年說這些的語氣,輕松得像喊他出門散步。
這些狠毒手段,鄭雨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起,他像被兜頭澆了冷水,仿佛第一次認識紅葉。
“不……我不需要那些,我隻需要從這裡逃走就夠了。”
鄭雨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至于這裡,就當我從沒有來過。”
不管怎麼樣,先逃再說。
紅葉挑眉,戲谑地上下打量他,似有些失望沒能惡作劇一場,“好吧,小聖人。”
他們的時間很緊迫。
鄭雨褪下手上的紫晶吊墜,剪斷了月光石腳鍊,也顧不上那些小玩意裡有沒有定位器之類的了,把身上亂七八糟的飾品都拿下來,丢在腳邊。
布料輕薄、過于繁重冗長的白袍壓根不适合逃跑,鄭雨衣櫃裡根本沒有合适的外袍,都是睡衣白裙白襯衫,還是從某人手裡幸存才留下。
紅葉友情提供了一套灰外套,能遮住身型,稍擋一下帝國初秋的涼風。
他用精神力裹住項圈,舍棄珠寶衣物,包括芙蕾雅紫晶,鄭雨可不希望嚴冬霖用寶物失竊的理由懸賞他……但手上那隻銀镯子摘不下來。
也是邪了門了,隻有銀镯子取不下,紅葉掃了一眼,隻說:“帶點财物傍身無妨,不放心用精神力封一下好了,你真的不考慮順便洗劫一下他的保險櫃?”
鄭雨往後薅自己的劉海,皺眉道,“你此時在這闖的禍事,等他回來都會算在我頭上,我隻為自保。”
“哦?姓嚴的不在嗎,怪不得進來一路怪順的。”
你就是瞅準他不在才來的吧!
鄭雨不信他對嚴冬霖的動向一無所知,不然怎麼人剛走你就來。
他略過了這個話題:“還有,你地圖上那條路走不通,嚴冬霖熟悉地下礦洞,走那裡隻會更快被發現。”
“聰明的孩子。”紅葉看他一眼,很是欣賞,“放心好了。”
聽起來他早就知道,這是挖坑給我跳呢!還好嚴冬霖帶我去過礦洞,我當時要是信了你給的地圖,就倒大黴了。
鄭雨仰起鼻子,白了他一眼,“不安好心。”
“謝謝誇獎。”紅葉臉比城牆厚。
從防護罩的缺口離開宅邸,鄭雨回頭望了一眼院門口,雙方仍在交戰。
嚴冬霖身邊兩個副官,簡副官更沉穩斯文,現在活脫是一隻發瘋的人熊怪物,似鬼非鬼,滿身是血。
鄭雨單手朝他一指,包含治愈異能的精神絲織出羅網,朝簡副官蓋過去。
一道純淨光柱當頭罩住簡副官,甯靜寒冷的精神力如深海冰水,淹沒他的感官。
這股冰冷的精神力化作無孔不入的細小毛刺,凍結了異化的虛影,熊頭瞬間凝滞,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裂隙。
砰
鄭雨做出無聲的口型。
那層照在人身上的精神體虛影,轉瞬間像碎裂的磚石,崩裂一地,扭曲的黑煙發出幾不可聞的尖嘯,随即化為飛灰。
毛孔中長出的棕褐色長毛紛紛脫落,卷曲為黑色煙塵,軍服破爛的簡副官像失去引線的木偶,面朝下栽倒在地。
鄭雨遠遠掃了一眼癱倒的簡副官,跟着紅葉踏入了隐蔽的巷路。
“還真是個小聖人。”紅葉在兜帽下笑,“費力救他做什麼。”
“無冤無仇,我不想造出無謂的犧牲。”
鄭雨移開話題,“我們如何離城?”
“嗯,你應該聽過了那些對‘良家’向導的出行限制。”紅葉拉他坐上摩托,“不過,對于亡命徒來講,隻要避過同類的搜查,前路暢通無阻。”
他指向遠處車站的巨大穹頂,“看,黑晶城最低調也最厲害的異能,來自第二軍團的封名向導‘千線’,在民衆都不知曉的情況下,遍布黑晶城每一個重要崗哨和交通樞紐。”
身為頂尖向導的感知力,讓鄭雨看清了上空密密麻麻的熒藍色絲線,如同地圖上的經線,籠罩着整座交通樞紐站。
靜默又陰冷。
“到了。”
紅葉走向一個隐蔽入口,那站着一個小小的黑袍,鄭雨再次感知到那股陌生的精神力,“是你?”
——那個紅葉委托他救醒的小姑娘,短短幾月,已經是一名合格的接線人了。
“多虧了你,還有那管特效藥,她恢複得很好。”
剛覺醒不久的少女掀起兜帽,俏皮地眨眨夢幻的粉色雙眼,朝鄭雨露出一個帶小酒窩的笑容。
“介紹一下,織夢,擁有幻覺系向導高階異能,幹擾“千線”的廣泛性感知輕而易舉。”
鄭雨狐疑地掃視紅葉兩眼:你當初就是靠她大搖大擺離城的?還不帶我?
這次換紅葉視線躲閃:這次隻偷你一個,不一樣啦。
織夢已經在瑩藍色屏障中間打開了一個通道,興奮雀躍地扯鄭雨的衣袖:“恩人哥哥,快走吧!”
恩人和她精神域裡見到的一樣漂亮,精緻,卻比她還瘦,像一朵易碎的冰花,茫然無措被她拉進了車站。
織夢覺得自己是執行任務的美少女特工,正在救美脫離苦海。
幾乎他們上車的一瞬間車開了,火車在夜色下緩緩行進,鄭雨隔着貨倉的鐵門,看見站台一閃而過的指示燈牌:黑晶城北(經停)——青鹽城東(經停)。
“你如果疑惑,為什麼不走直升飛機啥的。”紅葉在貨堆上随意一躺,“那玩意被擊沉了根本走不了,除非你有禦空系的哨兵。”
“雖然哨向覺醒者的異能已經進化到如此強大,但科技還是這麼落後,連個飛艦都造不出,至今還普遍用百十年前的汽車火車,你說納悶不。”
“你想要什麼樣的世界?”
“……我不知道。”
鄭雨從記事起就在聯盟學校,待的不是溫室、護衛撐起的保護圈,就是囚籠了。他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大部分面貌,又怎能想象出世界是什麼樣的?
雖然在書裡讀過、在導師嘴裡聽過,但沒有親眼所見,他無從理解。他見過最多的是哨兵崩潰得亂七八糟的精神域,痛苦主宰的世界混亂不堪,沒有秩序可言。
“你想過逃出來後要去哪裡嗎?”紅葉試探着問他,眼裡帶着光,“跟我去革命軍據點,如何,我保證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鄭雨愣了一下,沒想到紅葉起了招攬之心,可惜鄭雨不是帝國土生土長的向導,沒想過留在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