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搖頭,避開了後一個話題:“我想盡快離開帝國境内,走哪條路能最快出去?”
紅葉的目光劃過他脖子上的項圈:“你确定不來避一避風頭?他很有可能會通緝你,一個向導孤身流浪可是很危險的。”
“多謝,不用。”
鄭雨沒注意到紅葉話裡有話,凝望車窗外的飛退的建築,他太久太久沒回家,如果他沒有被帝國軍抓走,也沒有死在戰場,這時應該終于能還鄉了。
他的目标隻有回去,越快越好,他不想騙紅葉,也不想多說,怕橫生枝節。
紅葉目光閃爍,幾欲張口,最終沒把提醒的話說出口。
“哎呀,好吧。”他故作遺憾,歎了口氣,拿過鄭雨口袋裡那枚紅晶石,把它變換成一枚紅寶石戒指,塞回鄭雨手裡:“這是我的信物,如果你改變主意,随時可以用它聯絡我。”
他給了鄭雨一張地圖,和一袋帝國錢币。
“我們的目的地是青鹽城,與黑晶城隔了三座城池,從青鹽城往西南方向,越過納溪山脈就是聯盟北部;往南兩座城池,是與聯盟的黑水河分界;往東五座城是帝都。”
“山脈是天險,你要出境,我的建議是走黑水河,那裡人多混雜,出境不會太顯眼。”
鄭雨心裡一動,黑水河,百年前還是聯盟領地,他被帝國軍抓走前,聯盟軍剛剛占領了黑水河以北一座要塞,現在竟已經敗退了嗎。
但就算敗退,黑河附近剛發生過戰役,應該防守嚴密,紅葉為何建議他走那裡?
他被抓走的半年多時間裡,又發生了什麼事,聯盟和帝國是停戰了嗎,還以黑水河為界?
鄭雨剛張嘴追問,忽覺不該向紅葉透露自己的聯盟人身份。為了逃走,他已對紅葉透露太多消息,多說不妥。
他又想起簡副官的異狀,正是簡副官忽然狂暴,才撕開了宅邸的防禦,讓紅葉能潛進來,帶他逃走。
“簡副官是怎麼回事……你們控制的?”
紅葉沒回答,正在支撐隐匿結界的少女轉過頭,開心道:“織夢做的很成功。”
“放心,你打斷了他的異化,那哨兵死不了。”紅葉止住他們的話頭。
這事說來話長,他們接觸簡副官,還是從……劫獄開始。
時間倒回一天前,白薔薇舞會夜,零點。
帝都,舞會會場。
會議廳滿是各色花朵點綴,造型各異的花籃,落地的、懸挂的,點綴滿牆,薄荷葉與迷疊香點在奶油頂,小蛋糕長桌邊有一面花牆,長條綠葉從花束裡支棱出來,掃過賓客袖口。
對普通人來說剛剛好的芳香盛宴,對嗅覺敏銳的哨兵們不太友好,花粉會攻擊鼻腔,得有極好的忍耐力,才能保持面部不會皺成一團。
不過這點氣味攻擊,對前線哨兵來說不算什麼。
簡尋副官代替嚴冬霖來參加相親舞會,自然容貌不差,他面色自若、長相斯文,沒多少匪氣,在一衆帝都貴族裡也不輸。
一位年輕小姐繞開兩個貴族子弟,拎着杯石榴汁來到他面前。
“我好像見過你。”年輕的向導姑娘眨着粉色眼瞳,晶透粉眸比手上石榴汁淡上兩個色号,一樣漂亮通透,“你是北部人?”
向導姑娘指了下他的胸口,銀狼的徽章。
簡尋有些意外,這種搭讪的話一般都是男士來說,“我來自黑晶城,嚴團長的部下。”
聽了他的身份,粉眸向導微微歪頭,露出她肩頭的精神體——一隻粉紫色的蜘蛛,很少見的精神體類型。
簡尋被她的蜘蛛精神體吸引。
“跳一支舞嗎。”
出乎意料,她用石榴汁杯子遮住口型,向他發出邀約。
他覺得受寵若驚,畢竟隻有在舞會得到向導青睐的哨兵們才能留下,有等待訂親的資格。
“我很榮幸。”
她很小一隻,又有這樣漂亮的眼睛,像是天真甜美的富家小姐,跟玩伴打賭,把舞會當成了一場遊戲。
零點的鐘聲響起,粉眸少女牽他的手步入舞池,提着蓬蓬裙原地轉了個圈,蓬松及地的粉白色裙紗,輕揚地旋轉開來,像一場層疊鋪開的幻夢。
他被向導少女帶着,不知不覺圍繞整個會場跳了一圈舞。她笑得很開心,附在他耳邊輕聲說,“謝謝你願意幫我這個忙。”
她話音落下,會場外忽然一陣地龍翻身,地面瘋狂震動,身披盔甲和金羽毛披風的守衛站直身體,從沉默的雕塑變成活武器,呼啦啦圍住了會場内外,舉起長劍。
“有敵襲!”守衛隊長發出低沉的咆哮,“全體警戒!”
會場裡的夫人和小姐們驚詫地交頭接耳,哨兵們因盔甲和長劍發出的噪音煩躁不已——盔甲可比外骨骼裝甲落後多了,聲音太大。有人因突然的變化受到驚吓,精神體不受控制地顯形,在主人肩上、或是身邊,抖着自己虛幻的毛發。
“發生了什麼?”褐發金眼的青年從人群裡走出來,正是帝國三皇子尤安,他穿着簡單的西裝,胸佩獅鹫徽章,袖口别了塊很小的紅寶石。
“殿下,帝都起火了,看方向是白塔。”
“距離這麼近,怎麼一直沒發現?”尤安微皺眉頭。“保護好向導閣下們,守備隊長在哪?把皇城禁衛叫來,看看白塔那邊什麼情況。”
現場守衛是披着金羽毛紋飾的皇城守備隊,掌管帝都内城,外皇城由禁軍掌管。
守備隊隊長走出人群,精神體自他身後浮現,具現化成一隻兩人高的巨大黑熊。
黑熊漆黑的身影膨脹得越來越大,它雙眼和尖爪慘白,蓬松黑毛勾勒出瘦長黑影,它遙遙朝白塔的方向看去,發出低沉的嘯聲。
尤安轉頭向會場内的白衣向導們露出微笑,“各位尊貴的閣下,今天的舞會提前結束,請暫且回到各自的房間修整吧。除了攻擊系的閣下,請都不要随意走動。”
“這個會場一共就那麼點房間,能擠得下那麼多人嗎?”有貴族小少爺發出抗議,“既然結束了,不能讓我們先回去?”
“我理解,不過為了您的安全考慮,最好還是先待在會場。”尤安朝他微笑,指指窗外,“守備隊長發現了正在進行恐怖襲擊的歹徒,就在不遠處哦。”
那貴族小少爺吓得面色刷白,用扇子遮住了臉。
“哨兵可以離開,也可以留下保護閣下們安全,各位閣下若有中意的哨兵,等歹徒離開,也可以跟哨兵一起回去。”三皇子補充道。
簡尋感覺到向導少女拉住他的袖子,輕輕扯了兩下。
“麻煩你,帶我一起出去吧。”
原本,簡尋打算和北部基地的其它兄弟一起留下,維護安全,他們大部分人還沒有找到向導,如果遇上需要戰鬥的場合,便是獲取芳心的好機會。
簡尋低頭,看見少女透亮的粉眸。
“好。”他聽見自己說。
粉白紗裙的少女挽着他的手臂,散步般沿着會場邊緣,慢慢朝座椅區走去,在蓬松的粉色裙擺遮掩下,少女每走過三步,腳下就會浮現一道蛛網般的白色細線,被她吸收回去,消失無蹤。
剛剛籠罩舞會會場,讓衆人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白塔起火的幻境,就這麼讓她悄無聲息地收了起來。
而三皇子的目光似有似無劃過這裡,又如常收了回去。
帝國的三皇子擁有變異精神體獅鹫,他是實打實的雙A級哨兵,比他那打腫臉充胖子,明明隻有B級還不承認的太子哥哥強得多。
舞會夜前一天送給嚴冬霖的信,印着他的獅鹫圖徽——按照他的部署,嚴冬霖早該向他詢問“活藥劑”為何長睡不醒的問題了,但質問卻遲遲沒有到來,不過還好,白塔使者替他補上了這場沖突。
萬事俱備,帝都的“火”已經到位,接下來還差一根引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