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兒長得瘦小,身上裹着棉衣也能瞧出沒有幾兩肉,隻臉頰兩側墜着點,瞧上去軟乎乎的可愛的緊。
見夏哥兒一直盯着陶碗瞧,宋聽竹便問:“餓了?”
夏哥兒搖頭,“不餓……”
聲音小小的,望着宋聽竹的目光,帶着好奇跟探究,可剛說完不餓,小肚子便“咕噜噜”叫出聲。
夏哥兒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宋聽竹笑着拍了拍床沿,“過來。”
夏哥兒一臉茫然,邁着小步子蹭到跟前,一勺帶着米香味的稀飯便喂了過來。
他愣了下,随即吞咽着口水,奶聲奶氣道:“夏哥兒不餓,小叔麼吃。”
劉小妹也勸:“這是娘特意給嫂夫郎熬的,而且夏哥兒早上已經吃過了。”
可是沒有稀飯呀……
夏哥兒年紀小不會藏心事,一雙烏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陶碗,不停地吞咽着口水。
宋聽竹原以為劉家飯食都一樣,不想自己竟被特殊對待了去,他擰了下眉毛,柔聲問夏哥兒早上吃了些什麼。
夏哥兒掰着指頭數:“野菜窩窩、野菜湯,還有肉肉,夏哥兒吃了兩片哦!”
小哥兒眼眸亮晶晶,宋聽竹卻聽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他将陶碗遞給夏哥兒,揉着小哥兒的發頂,說:“小叔麼吃不下了,浪費糧食可是不好的習慣,就拜托夏哥兒幫小叔麼吃掉了。”
“好~”
夏哥兒捧着粥碗吃得珍惜,搭在床沿上的小腳丫輕輕晃動,頭頂的發髻也跟着晃了晃。
宋聽竹擡手摸了摸,而後偏過頭問劉小妹:“家裡不是剛辦了宴席,怎麼會沒有吃的?”
劉小妹道:“昨兒大夥兒走得早,飯菜都沒來得及上桌,娘怕人說嘴,今兒一早就讓我跟大嫂将飯菜分了出去,隻留了一些耐放的。”
小丫頭瞧着他眼色,小聲說:“家裡銀錢不多,娘說要留着買田種,這些菜得省着吃,等開春二哥找到穩定的活兒做,家裡才能松快些。”
宋聽竹點頭,心想若是沒有這樁婚事,劉家日子定然不會過得這般艱苦。
他雖一直被看管在别院,但也知曉農戶人家生存有多不易,十兩銀子的聘禮對宋家來說不算什麼,可劉家卻要辛苦勞作上好幾年,如今銀子給出去,卻換了個病秧子回來,換做自己也做不到半點怨言也無。
夏哥兒已經将小半碗粥吃完了,這會兒正在小心翼翼舔着碗底,宋聽竹瞧得心裡一陣柔軟,忍不住又摸了摸小哥兒枯黃的發頂。
“菜粥好喝嗎?”
“好喝。”夏哥兒雙眼眯成小月牙,“謝謝小叔麼~”
“不客氣。”
躺了小半上午,悶得很,宋聽竹望着窗棂,忽然想瞧瞧外頭是個什麼光景,昨兒那一場鬧劇,吵得他頭腦嗡嗡作響,哪裡還能注意到别處,隻記得晚霞很美,在浔陽還從未看過這麼美的落日。
“小妹,幫我把窗子打開吧。”
劉小妹聽了直皺眉,“不行,二哥說嫂夫郎身子還弱着,不能吹風。”
宋聽竹道:“片刻就好。”
嫂夫郎實在太好看了,被那雙漂亮的眼睛瞧着,劉小妹不自覺紅了耳朵,她鼓了鼓腮幫子,豎起手指:“隻能一小會兒哦,要是有風吹進來我就立馬關上!”
宋聽竹朝小丫頭笑了笑:“好。”
阮秀蓮婆媳倆正坐在院牆下做繡活,瞧見西屋窗子被推開,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咋還把窗子敞開了,快關上。”
“是啊,你嫂夫郎這身子本就不好,受了風再嚴重了少不得又要花銀錢瞧病抓藥。”
“知道了。”劉小妹被訓了一通,噘着嘴巴有些不高興,正要将窗子關上,就聽她嫂夫郎溫聲說,“娘、大嫂,是我讓小妹敞開的,屋子裡有些悶,敞開通通風。”
阮秀蓮想起昨兒周大夫說不能老關着門窗,得不時讓人透透氣,于是便點頭道:“成,老在屋裡憋着,沒病也要待出毛病來。靈芝,陪你嫂夫郎說說話,解解悶兒。”
“哎。”
唐春杏陰陽怪氣:“雞舍還沒打掃,哪有閑聊的工夫。”
阮秀蓮瞥大兒媳一眼,“幹啥非得指使小妹幹,家裡又不是沒旁人了,剛才不是還說繡帕子累着眼睛了,正好去将雞舍收拾了,也好歇歇眼睛。”
唐春杏拉下嘴角,不情不願起了身。
小院兒重歸平靜,宋聽竹瞧着外頭景象,這才曉得劉家日子過得有多艱苦,小小一方院落,隻有宋家一處雜間那般大。
他那新婚夫君還說要賺銀子給他瞧病,宋家那般家大業大都沒能将他醫治好,何況住着泥屋,連片好瓦遮雨也無的劉家。
宋聽竹捏着藏在枕頭下的錢袋,本就沒什麼光彩的眸子,此刻猶如一潭死水,不見半點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