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扯過劉傑胳膊,“還不快給你二伯麼道歉。”
劉傑戰戰兢兢,“二、二伯麼對不起。”
自導自演完,又陰陽怪氣道:“以後瞧見夏哥兒記得避着點,别被人訛上了都不曉得。”
宋聽竹面色更冷:“堂弟這意思是夏哥兒一個三歲幼童,為了嫁禍劉傑心思深沉到不僅将自己摔進泥坑,還将買來的豆腐全部踩爛?”
劉文想要反駁:“我……”
宋聽竹打斷他,“勞煩各位嬸子大娘瞧瞧,這泥坑附近的腳印,有幾處是夏哥兒的,又有幾處是玉書堂弟口中‘隻是頑劣了些’的傑小子的。”
“我瞧瞧,哎喲這全是傑小子的腳印,壓根也瞧不見夏哥兒的腳印啊!”
“可不是,何況夏哥兒才三歲,咋可能做出訛人的事兒來,文哥兒這話說得可就有些過了。”
“聽人說讀書人最在乎名聲,馬上便是科考的日子,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不會影響到玉書小子科舉吧?”
“文哥兒啊,還不快給你嫂夫郎認個錯,可别耽誤了玉書小子的前程。”
這事兒大夥一尋思便能猜出始末,若是換了别家早罵開了,因着劉玉書在鎮上念書,又是個有天分的,都不想将劉老二家得罪太狠,便隻讓道個歉此事就算揭過。
然而宋聽竹并不打算這麼算了,一聲輕飄飄的對不起,便想将夏哥兒受到的委屈抵消了去,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不必同我道歉,你該道歉的人是夏哥兒,若想揭過此事,堂弟便領着傑小子去給夏哥兒道歉,另外夏哥兒瞧病的銀子,我也不多要你們的,半兩銀子就好。”
“半兩銀子,你咋不去搶?!”
二嬸崔玉蘭得到消息,急匆匆趕回家,聽到這話當即黑下臉指着宋聽竹鼻子罵。
“個病秧子打秋風打到老娘頭上來了,你家夏哥兒咋這金貴,瞧個病就能花上半兩銀子?再者夏哥兒自個兒摔倒的,憑啥要我家出銀錢瞧病?不給,一文錢也别想從我這拿走!”
“老二家的,這事兒的确是你家傑小子的錯,不過竹哥你張口便要半兩銀子,也有些不像話,找梁大夫瞧病頂天兒能花個百十文,要半兩銀子可就有訛人的嫌疑了。”
“是啊竹哥兒,你這不是得理不饒人嘛。”
來瞧熱鬧的婆子嬸娘慣會和稀泥,主打一個誰也不得罪。
崔玉蘭見狀氣焰越發嚣張,叉腰梗脖,擺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勢來。
宋聽竹站得久了有些體力不支,向一位面善的嬸子借了馬紮,一屁股坐在劉二老家院兒門前。
崔玉蘭愣住:“你、你這是幹啥?”
宋聽竹道:“半兩銀子隻能多不能少,二嬸兒什麼時候拿出來,我便什麼時候離開。”
說完掩着唇瓣,咳了好一陣子才停下。
“竹哥兒你身子不好,還是趕緊回家歇息吧。”
“就是,銀錢哪有命重要。”
“二生家的,你領着傑小子去給夏哥兒賠個不是,再把醫藥錢付了,這事兒就算過了,兩家就算分了家,也還是鄉親,犯不着為了這等小事鬧僵。”
幾個上了年紀的婆子,仗着年紀大些,站出來指手畫腳。
宋聽竹卻沒有半點讓步的打算。
他從小妹口中得知,二叔一家往日沒少到家裡打秋風,小妹同夏哥兒更是經常被劉文幾個欺負,劉老太太偏疼二叔一家,回回都是家裡吃悶虧,賠禮又賠錢。
如今正好尋到由頭,讓他借着機會,讓二嬸一家大出血一回。
至于兩家關系,鬧得越僵越好,最好老死不相往來,如此一來待家中日子過得好了,也省得這頭的找上門,觍着臉要分一杯羹。
崔玉蘭見他坐着不動,甚至還從懷裡摸出一本書來看,臉色霎時一陣青白。
宋聽竹捧着遊記,看上兩行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沒一會兒面色便蒼白如紙,瞧着像是要不行了一般。
“娘,他不會死在咱家吧。”劉文湊到他娘跟前,神情慌亂,“奶呢,咋還沒回來?”
崔玉蘭心裡也有些犯嘀咕,瞥着宋聽竹動向,小聲說道:“快了,我已經讓人去通知了。”
兩廂對峙了小半刻鐘,劉老太太邁着小腳噔噔噔穿過人群。
嘴裡不住罵着:“虎子咋就娶了你這麼個不孝順的,怪不得宋家不喜,性子這般毒便是親爹也不待見!
再說這進門做了新婦,哪個不是先來孝順家中長輩,你倒好還敢來家裡訛銀錢,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上府城把你退還給那宋家!”
劉老太太越說越惱:“當初說定的分明是宋蕊兒,要不是你這個病死鬼,我劉家早搬去鎮上住大宅子享清福了!”
大夥聞言,又議論開。
“竹哥兒這都嫁過來多久了,劉老太太咋還記恨着呢。”
“好好的有錢嫡小姐,被替換成了個身無分文的藥罐子,這落差擱你能承受得住?”
“受不住還能咋的,都分家二十來年了,當初劉大生一家子吃糠咽菜時,咋不想着幫上一把,等到要發達了又觍着臉往上貼,瞅見沒機會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一頓臭罵,我敢打賭,哪天玉書小子真要考出個啥名堂,她劉老太也不會讓老大家沾半分光,信不?”
這話倒是不假,村裡有些年紀的都曉得劉老太太是個啥人,真等到那天,劉老大家别說沾光,不叫上一幫子人,來家裡鬧場大的就是好的。
大夥心有戚戚,宋聽竹卻捧着書本紋風不動,等劉老太太罵得口幹舌燥,方才合上書頁,頂着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孔,直勾勾盯着劉老太太瞧。
劉老太太被唬住,吞咽着口水,色厲内荏道:“你、你幹啥,我可告訴你就算你死在家門口,這銀錢我也決計不會出!”
宋聽竹勾起嘴角:“奶奶放心,聽竹還不想死呢,且玉書堂弟要讀書科舉,聽竹怎麼會讓堂弟間接背上逼死嫂夫郎的罪名,這種斷送堂弟前程的事兒,聽竹是萬不可能去做的。”
雖笑着,但那笑容卻瞧得劉老太太一家子毛骨悚然。
這哪裡是為了玉書着想,擺明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劉老太太臉色堪比鍋底,心裡是千百個不樂意,但為着孫子前途着想,銀錢還是得舍,不過這事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下個月玉書便要去縣裡參加童試,連夫子都說此次科考十有八九能考個好名次回來,屆時老大一家休想前來讨便宜!
劉老太太拉着張臉,銀子掏的不情不願,見宋聽竹接過銀子揣進懷裡,一雙渾濁的老眼更是淬了毒一般。
“老大家既然如此不孝,今兒老婆子我就當着衆鄉親的面把話撂這,日後兩家便斷了往來,他日玉書金榜題名,老大一家子休想來沾半點光!”
宋聽竹擰起眉心作後悔狀,心中則輕松道: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