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眠,徐時行醒來時鬧鈴還沒響,找手機想看時間,意識到身邊有人,腰窩處還有硬物抵着。第一反應是畜生啊你是禽獸嗎,轉念又想,小五歲身體素質差别這麼大嗎?!罵罵咧咧中起床,但肢體語言卻是極其輕柔的,生怕擾人清夢。
他輕手輕腳走出卧室,特意去外衛洗漱。離家時剛過八點,天色有些陰沉,車載電台正在播放天氣預報,提醒市民寒潮南下,今夜大幅度降溫注意保暖添衣。
未走進診室大廳,徐時行遠遠便聽到人聲嘈雜。
科室導診台前圍了一圈人,有要求現場臨時加号的,有拿着預約号想改就診信息的,更多的是渾水摸魚趁機加價倒賣的黃牛。這在他們科室并不常見。
他剛拐進走廊,被等候多時的舒思遠拉住,壓低聲音通風報信:“繞2号樓梯過吧,都奔着你來的。師兄,你紅了。”
“這種紅誰愛要誰要。給保衛科打電話沒?讓他們多派兩名安保來。”徐時行嘴上如此說,還是聽勸的,老老實實從樓梯走下一層,繞到另一頭再爬上來。
科室例會後接連兩台手術,上午時間眨眼而過。徐時行回到診室才覺察出有點餓,午休時有個線上會診,剛好外賣點的早餐還沒吃,皺着眉頭強迫自己吞了幾口。餐包偏硬太甜,紅茶涼了變得渾濁,又澀又苦。
秦朗的微信就是這時候發來的,【今天忙嗎?幾點下班?晚上想吃什麼?】
徐時行莫名聯想起昨晚的牛排,愛屋及烏,耐心回複:【忙,沒停過。晚飯回我爸媽家吃。】
秦朗窩在餐桌邊看了一上午項目方案,正想起身活動活動換換腦子,視頻電話直接撥了過去。
徐時行猶豫了幾秒,劃開接通,不自然地說:“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打了?”秦朗眼尖,看到畫面裡吃了一半的面包,“你是中午吃面包,還是早餐沒吃完?”
徐時行莫名心虛,轉而意識到為什麼要心虛,挺直脊背:“小小年紀比老太太還愛管,沒什麼事我挂了,十分鐘後視頻會議。”
“急什麼。”屏幕裡秦朗笑了下,盤腿坐進寬大的沙發裡,擺出一個很舒服的姿勢,“不是還有十分鐘嗎?”
徐時行怨氣很大地說:“很累,不想說話。”
手機懶得拿了,随意支在藍色資料夾上,攝像頭角度偏移,拉出畸變的長下巴。即便如此,看在秦朗眼裡也是賞心悅目的,“好吧,那我挂了,晚點再聊。”
挂了視頻通話沒多久,線上會議界面在内部系統上自動彈出,徐時行戴上一側藍牙耳機接入。一例其他分院的面部燒傷病患,初步治療方案為擴張皮瓣,因疤痕面積較大,無法一次到位,此次會診主要讨論具體步驟和操作細節。
這是比較常見的治療方式,弘誠整形外科每周能接診幾位相似病患。溝通過程順利,會診逐漸進入尾聲,午休也将結束。
辦公室門就在這時被人敲了兩下直接推開。舒思略帶調侃的聲音同時響起:“師兄,你頭号粉絲又請全科室下午茶了,我給你拿進來。”
徐時行神情嚴肅地指了指電腦,示意還在會診。
“我給你放這啊。”舒思遠壓低聲音,把一份下午茶放在診斷桌上,轉身帶上門。
視線回到電腦屏幕,分屏中同事們紛紛退出會議室,辦公室門再度被開啟——
“整天毛毛躁躁,門都不敲了。”冷聲中卷着明顯的火氣,秦朗腳步停住,“那我出去重新敲?”
徐時行分辨出聲音,直起身面帶錯愕,見秦朗扯下口罩說:“我猜你要說怎麼是你。”
“錯。”脊背複又靠進真皮辦公椅裡,徐時行坐姿放松地笑道,“你怎麼來了。”
秦朗也跟着笑了下,走進診室,故意把一袋外帶食盒往那份下午茶旁一放,“送外賣,但似乎來晚一步。”
“不止晚了一步。”徐時行掃了眼牆上的挂鐘,邊說邊把那份下午茶提至一旁,“還剩不到五分鐘,第一位預約患者就要進來了,我可不想被投訴。你帶走自己吃吧。”
逐客令發出,客反倒在診桌邊大馬金刀地坐下來,“看看就診預約信息。”
線上會診快結束時,系統确實彈出過一則預約變更提醒,徐時行沒仔細看。這會點開才發現,就診患者一欄赫然填着:秦朗。
就離譜。
“無不無聊?”徐時行哭笑不得,還拿他沒辦法,“怎麼換得号?”
“犧牲了一點色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