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末,所有科室都格外忙碌,年終總結和考核紛至沓來。
科室主任梁容飛的離任日期也近了。臨走前,大家一緻決定要辦歡送會。
與其說歡送會,不如說是借着送别的由頭吃喝玩鬧。地點定在一家新晉網紅川菜館,二十人位的大包廂裡,除了輪值夜班的都到齊了。徐時行不太能吃辣,又作為全場為數不多當天及周末都不用待命的,一場聚餐結束光讓酒喝飽了。
幾個年輕醫生護士散場後意猶未盡,商量着第二場再找地方玩劇本殺。
梁容飛第一個打退堂鼓,“我就不參與了,你們玩得開心點,賬單明天拿給我報銷。”
衆人不敢糾纏主任,大大方方道了謝,目送他離開。轉而齊齊看向徐時行,異口同聲——“徐醫生。”
徐時行不喜歡人情牽扯,工作私生活泾渭分明,若非必要能推則推。他笑着婉拒,“我也不去了,約了朋友,早些天就約好的。”
衆同事警覺地豎起八卦小雷達,晚上九點多,喝過酒還會約着見面的朋友,那必定關系不一般。
究竟什麼樣的天仙才入得了徐醫生的眼啊?
如果好奇心可見,并且像降雨量那樣分等級,這會兒顯示的是黑紫色。
徐醫生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院内人氣很高。并非科室裡的年輕醫生護士們不吃窩邊草,也不是他們不敢發展辦公室戀情。主要因為徐醫生看似笑盈盈對誰都客客氣氣,實則油鹽不進,除了同事關系根本沒法更進一步。
路邊一輛路虎攬勝打着雙閃,适時響起喇叭聲。
衆同事順着徐時行的眼神轉過頭,看到路虎降下車窗,露出沈硯初又拽又欠的臉,朝他們打招呼:“嗨。”
雷達歇火,黑紫色速速淡去,化為透明。
衆同事再次異口同聲——“怎麼又是他啊!”
上次拿了年度優秀科室獎聚餐,上上次團建,把徐醫生接走的都是他,據說已婚,兒子至少上小學能打醬油了。無論性别還是家庭狀況都很安全,絕無可能。
“徐醫生我接走了哈。”沈硯初從車内探出一點頭,痞裡痞氣地笑,“早知道你們也在,我應該開面包車來。”
徐時行在一陣“切——”聲中走過去拉開車門。
車窗閉合,路虎彙入夜晚的車水馬龍,沈硯初吊兒郎當地說:“第三次了啊。”
“什麼第三次?”
“幫你解圍,替你背負罵名第三次,小本子上都記着呢。什麼時候還啊?”
徐時行忍不住笑:“一會兒我買單。”
沈硯初剛下班,直接從公司過來的,晚飯還沒吃。他扶着方向盤大咧咧說:“一頓飯就想一筆勾銷,好意思?”
“那你想怎麼還?”
“下周末幫我帶兩天小遇,我要出差。”
原來在這等着呢。
沈遇不難帶,十五歲上初中了,以前更小的時候經常來,到點給他定外賣就成,也不挑食。可現在家裡多了個人……
徐時行應不出聲,顧左右而言他,“下周末我值班。”
“值兩天班啊?”沈硯初瞥了他一眼,“總有下班的時候吧,有你看着比他自己在家打48小時遊戲強。”
徐時行心虛地錯開眼,“知道了。”
沈硯初在人精堆裡都是出類拔萃的,一眼看出他不對,“你今天很可疑,怎麼感覺有什麼事藏着掖着。”他說完想起陵醫大那一幕,“校慶你往人家口袋塞名片,到底怎麼回事?”
徐時行更加心虛,佯裝若無其事看窗外,“之前有點小誤會,碰到留個聯系方式而已。”
“拉倒吧,你打個噴嚏我就知道是風寒感冒還是風熱感冒。”
“神醫,給你申請諾貝爾醫學獎好不好。”徐時行笑得不行,見窗外車已拐下高架橋,往城西方向行駛,“這是要去城西夜市?”
沈硯初嗯了聲,熟門熟路七拐八拐,在夜市後巷靠邊停好車。
晚上九點半,正是夜市最熱鬧的時候。剛參加工作那會兒兩人沒少來,一晃好多年,燒烤店依舊是老樣子,連點菜單都沒變過。
沈硯初随意勾了些常規的牛羊雞肉,又要了半打啤酒。徐時行喝不下,更吃不下,頂多算個陪聊,還是問兩句選擇性回一句的那種。
沈硯初喝了口啤酒,又把話題饒了回去:“那人究竟什麼來頭?”
點的雞翅剛好送上來,徐時行拿起一串塞進他手裡,“吃你的吧,話那麼多。”
沈硯初啃了口雞翅,“跟你同行啊?哪個醫院的?我看人向來準,說說呗。”
“跟你同行,滿意了沒。”徐時行随口回他。
“真的假的?”沈硯初來勁了,“勸你三思,金融圈那叫一個亂,當然,除了我。”
“怎麼個亂法?”
“錢來得快,去得也快。離名利場越近,就越知道真實的人性是什麼樣。在這個行業能拔尖的,一定是容忍度高下限低的人。”
類似的話徐時行聽過太多次,隻有這次沒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我看你也沒随波逐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