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要這般……坦誠相見嗎?”
柳雙雙按了按額角,感覺腦門突突的疼,雖然初見時就有感覺到,也能理解漠北人的“生存智慧”……等價交換也好,依附強者也罷,總的說來,就是那麼一回事。
但她那晚就說的清楚,她更看中品行能力,不拘身份外貌,之後,又是馬不停蹄地和姐妹們奇襲“馬匪窟”、安排後續的收尾工作、處理各方情報、回複來自遠方的密信,一連串的事情……
柳雙雙還以為,這事就算是過去了。
沒成想,對方如此執着,竟還付諸行動。
冷不丁的一下,繞是柳雙雙見多識廣,都免不了被吓了一跳,反應過來,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說不準對方是試探還是真心實意,兜兜轉轉,難題終究還是擺在了她的面前。
謀士隻要想着怎麼出謀劃策就好了,做領袖,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
柳雙雙歎氣,已然做好了長期話療的準備。
然而,面對柳雙雙委婉的詢問,女子沒有回答,纖長的睫毛微垂,眼淚便就流了下來,她低頭,擦拭着淚水,轉而問道。
“妹妹可是嫌棄妾身?”
說着,女子擡頭,淚眼朦胧地看向床邊站着的人,卻也隻能看到高挑挺拔的側影,清秀的半張臉隐沒在黑暗中,難辨喜怒。
沒有得到回應,女子難掩失望之色,她支起身子,聲音透着幾分急切。
“若是不獻上什麼,妾身終歸心裡難安……”
話音未落,香風襲來。
然而,比香風更快傳來的,是餘光捕捉到的黑影。正“面壁思過”的柳雙雙陡然緊繃,下意識後撤出刀。
眨眼間,尖銳的破空聲響起。
模樣怪異的綠劍,仿若彈射而出的毒蛇,倏地向撲身而來的黑影咬去,油綠的刀光倒映在女子眼中。
寒芒将至,她瞳孔瑟縮。
電光石火間,柳雙雙及時反應了過來,改劈為橫,反向一拉,卸去了大半力道。
但聽“砰”的一聲輕響。
綠油油的刀身拍在了女子的肩膀上。
女子一屁股跌坐回了床上,她神色茫然,渾身僵硬。半晌,她才從死亡的驚懼中清醒過來,有些狼狽地坐直了身體,輕撫鬓發。天生含淚的眼睛看向柳雙雙的方向,似哀似怨。
“……是我反應過度了。”自覺理虧的柳雙雙,有些尴尬地将刀别回腰間,幹巴巴地說道,“抱歉。”
但是,未免之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柳雙雙還是少不了啰嗦一句,“下次請别突然靠近。”
“我有點精神緊張。”
這是正常的,畢竟,這裡是危險重重的漠北。
可這本能反應,卻也透露出了一個事實——即便她,也就是女子,自稱朵麗。嗯,即便朵麗通過了考驗,柳雙雙依然心存警惕。因為她前後不一的表現。
朵麗緊抿雙唇。這也是她深夜到訪的原因,她迫切想要與眼前人,建立更加親密的聯系。
但對方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意願。
房間重歸寂靜。
烏雲仿佛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氛,悄然遮蔽了天空。月光暗淡,獨處的二人一站一坐,誰也沒有吭聲。
黑暗中,柳雙雙看向呆坐在床上的女子。
和美麗動人的臉截然不同,她的身上滿是陳年舊傷,醜陋的傷疤,橫擱在稍顯粗糙的皮膚上,整個人像刻滿了字體的竹簡。那是屬于她的過去。
如今,肩膀上又新添了一處淤青。
柳雙雙忍不住歎氣,她對簡單粗暴的“效忠”接受不能,但對方确實需要付出點什麼,才能安心辦事。
“說說你自己吧。”
女子驚愕擡頭,柳雙雙回以平靜的目光,“最好是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作為你的投名狀。”
其實,朵麗先前交代的那些情報——馬匪窩的位置,就足夠有價值了,更别說對方還背刺了馬匪頭目,雖然多少有點做戲的成分,也算是表明了态度。
但朵麗顯然覺得,這是二五仔跳投的基操,隻有身體關系才足夠可靠,這也是基于這片野蠻之地潛規則的判斷。
但朵麗這次,明顯是失算了。
朵麗沉默着,看她的神情,這好像比她背後捅刀更艱難。
柳雙雙也沒有催促。既然是要吸納的人,朵麗,連同一起被救的人,乃至達成合作的“雇傭兵”,所有人的底細,她自然都摸清了。這得益于消息靈通的情報網。
情報方面的事,柳雙雙交給了【蘋果】,也就是吳林檎,論綜合實力,對方僅次于她,若是當真出了什麼變故,逃跑應當還是沒有問題。
如今,對方已經成功混入了治所,接手了那邊的情報網。
雖然免不了還是擔心,但這些事,總還是要一點點放手的。
柳雙雙搖了搖頭,至于朵麗,她的經曆是有些複雜,甚至有些事情,被刻意掩藏了,但根據各種蛛絲馬迹,她還是拼湊出了對方的經曆。
所以,秘密之類的說辭,不過是遞個台階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朵麗像是下定了決心。
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隻是,比起先前的半真半假的虛以委蛇,朵麗的聲音顯得有些悠遠飄忽。
“他們總覺得,得到了女子的身體,就得到了這個人……”之後,就是理所當然的奴役、迫害。
孩子是最後一根稻草,就像拴住牛羊的繩索,徹底拴住了女人,這樣,女子就不會逃跑了,變成了能肆意處置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