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了一番軟釘子之後,李秋辭去信漠北,稍加被點撥後,她重振旗鼓,迂回調查,從相關者的過往查起,果真有了幾分眉目。
如此一來,初來乍到時,如同盲頭蒼蠅般地亂轉,反倒是打草驚蛇了,索性,先前她們也隻是旁敲側擊,即便有人覺得不對,也隻會覺得她們是道聽途說、奇想天開——為掩飾身份,她們喬裝打扮成角抵班子,為取材而來。
這也解釋了她們為何頻頻與販夫走卒交談,走街串巷,收集新鮮事,可即便如此,她們還是被懷疑是細作,被抓去審問,花了點錢銀才脫了身,至此,行事是越發低調謹慎。
最近,李秋辭倒是有了些新進展。
關于結社。
寒門學子,趣味相投,因而自發組織的團體,倒是讓京城熱鬧了一陣,後來卻又銷聲匿迹了。因為世家不允。
李秋辭頓時明白了陳年舊案中,獲罪之人的暗中關聯。
隻是,随着調查的深入,懷着一腔孤勇的李秋辭,卻也有些迷茫了,若是自上到下,皆是如此,便是她找到了無罪的證據,無罪……觸怒龍顔,又如何能說無罪?生死全憑當今一人的喜怒。
李秋辭不敢相信,會是那樣荒唐的緣由。刑不上大夫,罪不及親眷,可那場罪罰來得如此迅猛,彰顯了天子之威怒。
若是如此……她要向誰索求一番公道?
李秋辭隻覺腦子亂糟糟的,她隐隐意識到了什麼,卻不敢去深想,她提起筆,墨汁浸足了墨水,變得沉甸甸,亦如她此刻的内心。
半晌,她凝神,撇開了多餘的墨汁,寫下自己的所見所聞。
是非曲折,或許雙姐會給予她指引。
“将領的戰術思想,從年輕時,就開始形成,年歲漸長,便逐漸定型,往後,就很難改變了。”
危急關頭,人總是會本能地尋找捷徑,而經驗,就是最好的捷徑。一旦形成,是很難改變的。
因此,分析一個人,看這人從前是如何做的就知道了。
人總是會反複踩進不同的坑裡,這不是無的放矢。
柳雙雙喝着酒,當然,不是那怪味蛇瓜酒,而是這邊特産的青稞酒。
正所謂,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即便是貧瘠如漠北,亦有鹽湖、礦山、牛羊綠植,還有人……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是李秋辭帶人離開之後吧,她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聚在一起。漠北的天氣變幻莫測,大雨來去匆匆,到了夜裡,地上已然幹涸,看不出下過雨的樣子。
這邊的土存不住水,耕種就變得格外困難。即便如此,也不妨礙世家豪族樂此不彼地圈地開荒,有道是,世界大舞台,有膽你就來。
“勇敢”的人率先享受,似乎就成了這邊的真實寫照。那不夠“勇敢”,老實本分的人呢?ta們就活該成為養分,被壓榨殆盡,成為上層人的養料嗎?
柳雙雙搖了搖頭,不去想那些過分遙遠的事情。她扪心自問,自己還沒到舍己為人的地步,善意是居高臨下的饋贈,若是自己的日子沒過好,即便是行善事,也難免幻想着回報,但行善事,本就是不求回報的。
與其内耗擰巴,不如順其自然。正所謂,達則兼并天下,念頭通達,才能走得更遠。
柳雙雙仰頭,又喝了一口酒,久違的微醺,讓她感到思維敏捷,渾身流暢。
火堆噼啪作響,旁人卻是不知柳雙雙心中所想,反倒是将領之說,讓她們感覺有些遙遠,若是當真領兵打仗……想象着烏泱泱的鐵騎,衆人心裡難免生怯,并非助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隻是,就她們這些人,便是再勇猛,怕也是抵擋不住四方軍的全力一擊。這也是她們時常擔憂的緣由。即便從前是深閨女子,她們也曾聽過兩耳朵,九邊重鎮駐守邊疆,為國之精銳。這俨然成了四方國的共識。
此間為四方,也稱中原,并非武隆,這也是柳雙雙後來才反應過來,也是她先入為主了。她該知道的,但凡開國,就沒有不“追根溯源”,往自己臉上貼金的。動不動就百年曆史,雖然按照曆史規律來說,王朝周期也差不多是兩三百年沒錯。
……她也是信了史書的邪。
但話又說回來,在這時代,史書什麼的,也隻存在各家典籍中,還沒有官方認證的書籍面向大衆,關于正統繼承的法理,也就是天子為何是天子,還處于一個混沌狀态。
簡而言之,就是一張嘴,世家豪族說了算。庶民怎麼想,關天子什麼事。
君王與世家之間的矛盾曠日持久,那次的變革失敗,也讓投機者縮了頭,君王忍辱負重值得欽佩,但有句話說得好,一步退,步步退,但又有句話說,欲要其滅亡,必使其瘋狂。
龍争虎鬥之間,就是她們的機會。
然而,關于腥風血雨的戰場,并非所有人都心有顧慮,有道是初生毛驢不怕虎,安婉惠倒是難掩好奇,隻是,她知道的将領不多,冥思苦想,也就想到了一個。
“那邊城的宴将軍,他的戰術又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