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自嘲的意味明顯，惹得喬瀾那雙忽閃的大眼睛又開始觀察起他的情緒。沈淮序忍不住琢磨，他到底給喬瀾留下個什麼印象，才能讓人把他當成了個玻璃娃娃。

半晌，他失笑道：“不開玩笑了，到底為什麼非要幫我？”

喬瀾猶豫了兩秒，清了清嗓子，有些鄭重地說：“開學競賽班考試，你知道的吧？”

沈淮序點頭：“知道，我會參加。”說完，他想起什麼，嘶了聲：“你們國際部也參加競賽？我還以為……”

“不是國際部就一定出國，”喬瀾接話說，“我讨厭國外，也不會出國。”

“啊。”沈淮序無所謂地點點頭，示意他接着說。

“既然你也要參加，那你肯定提前準備了，我想讓你幫幫我，”喬瀾誠懇地說，“複習資料，推薦的補習班，或者……随叫随到的答疑？我隻是比喻，不可能真的半夜找你問題。我會付費的，市面上什麼價格……哎，這會不會有點冒犯你了？”

“因為說會給我錢？”

“我本來聽說你是沈家的人都不想說了的，”喬瀾垮下臉，嘟嘟囔囔：“……不過說都說了，你不願意也沒關系，那個阿滿還是可以住在那房子裡的……”

不知道是天太熱了，還是醫院裡的空氣太污濁，沈淮序總覺得自己腦袋不太清醒。眼前這個正在跟他說話的人，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甚至還不算認識，當然，他的要求和借房子給一個看起來像混混的人相比還是簡單很多，隻是有些……太奇怪了。

“沒有不願意，”沈淮序捏着煙盒，想要冷靜一下，“那有什麼麻煩的，反正我也要複習。”

聞言喬瀾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動作中他的劉海絲絲縷縷地垂下來，正巧蓋在眼睫上，透過發絲的縫隙看，顯得他的眼珠更加溫潤柔和，像一頭小鹿。

沈淮序錯開眼，徹底不轉頭了：“但是我要你什麼錢，我還要給你房租呢。”

“可别了，房子也不是我的，”喬瀾說，“江岸家的，小時候他姐總把我們倆關在裡面，自己偷偷跑去談戀愛，到飯點了再帶我們吃頓好的，就等于她帶小孩玩一天了。”

沈淮序“哦”了聲，很感興趣：“你們小時候？”

“我和江岸是發小，”喬瀾想了想，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大人就是他媽媽了，我喊姨。”

至于為什麼，喬瀾沒說，沈淮序也沒有特意問。因為他直覺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定關于喬瀾的爸媽，無論答案是好是壞，他其實都不太想知道——沒人願意拿自己的痛楚和别人比較的，那和耍猴戲有什麼區别？

于是這個話題被輕輕揭過，他們倆達成了共識。沈淮序幫喬瀾補課，喬瀾給李滿提供住所，堪稱兩全其美。

又插科打诨幾句，江岸就帶着李滿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了，一起出來的還有喬瀾嘴裡那位黃牛賣票三百六的專家。

竟然很年輕，左右也不過三十歲，他走過來對着喬瀾擠擠眼，然後才看向沈淮序：“你是病人家屬？”

沈淮序點點頭：“我是他哥。”

“問題不大，”齊醫生把X光片對準燈光，“這個地方裂了，看到了嗎？我的建議是做手術，不要讓鼻梁自己長變形，不然就會凸出來一塊，不影響生活，但不好看。”

沈淮序說：“做，您安排時間，他做手術。”

“今天夜裡吧，”齊醫生看了眼表，“現在開始不要吃東西了，水也少喝。我明天早上要去渥太華，所以……”

他話還沒說完，喬瀾就猛地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越過齊醫生，往電梯的方向走。

半道卻被齊醫生一把拉住手臂，把人拽到一邊，皺眉低聲說：“我是去幫我師兄做手術，後天回來。我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國外又沒得罪你，冤有頭債有主，你還一竿子打死所有了。”

喬瀾聲音更低：“你出國就是站他們那邊了，我不想……”

他們越走越遠，再說什麼沈淮序就聽不見了。他看着喬瀾和齊醫生并排的背影，心裡開始泛起嘀咕。

齊醫生幾乎整個人都快挂到喬瀾肩膀上，偏偏他們個頭差不多高，導緻從後面看，姿勢很親密，絕對超過了正常的社交距離。

沈淮序不知道喬瀾怎麼跟齊醫生說的，但齊醫生為了他的一句話，出國前也要擠出來一台手術的時間……沈淮序垂下眼，嗤笑自己，心說他們什麼關系關我屁事，有資源不用才是白癡。

他給李滿繳了住院費，回到病房就看到江岸還坐在裡面，正翹着腿看手機，李滿坐在他旁邊，兩人一起邊看邊笑。

沈淮序稀奇地多看了兩眼。李滿的性格他是知道的，有點孤僻又别扭，能得他好臉的沒幾個，也不知道江岸用了什麼辦法，兩人竟然能快速拉近關系，甚至還能湊頭看同一個視頻。

他把東西放到床頭櫃上，見他回來，李滿就不看了，他坐直身體，轉向沈淮序，喊：“哥。”

“嗯，”沈淮序應了聲，拿起水壺看了眼，“你感覺怎麼樣？”

李滿說：“就是鼻子疼，其他沒事。”

“我跟喬……喬瀾說好了，”沈淮序頓了一秒，瞥了眼江岸，見他沒擡頭才繼續說，“出院了就去他們那住，到時候開學前你申請住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