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我沒事。”
确認她是真的沒事,一行人才繼續往上爬。
爬上一個小坡,擡頭就看見燕燕佝着背站在路邊的一個石頭上,又在等他們。不過這次跟之前不一樣,之前都是等他們快要走近了,她就幾下又竄沒影。這次卻一直站在原地,一雙眼就在傅鸢身上打轉,看一眼,轉開左看看;再看一眼,轉開右看看。
“你是在等我們嗎?”走近之後,傅鸢跟她搭話。
小姑娘也不說話,隻是朝她伸出手。
有點牽小孩的意思。
傅鸢看着那隻伸向自己的小小的手,逗她似的握了上去,摸到她掌心如淩峋怪石的皮膚,傅鸢臉上的笑滞了一刹,下一瞬握得緊了,笑着說:“那你可要拉緊我啊,不然我們就要一起摔了。”
小姑娘還是不說話,當即壓低了身體,細細的胳膊繃得像根缰繩。
晚霞快要從天邊褪盡時,他們終于到了地方。
這是一塊生辟出來的田,周圍都是亂石雜草,饒是費盡功夫,可田裡的水稻長得跟燕燕的頭發一樣,又黃又細,簡直是氣若遊絲。不過田裡的芋頭葉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長得那叫一個青翠欲滴,杆子半人高,葉片大如笠,朝兩邊張開,俨然一副山大王的氣勢。
傅鸢還是第一次見芋頭跟水稻混種,正要問,再一看,發現田裡的芋頭葉這兒一叢那兒一叢,看起來不像是專門種的。
“老伯,這芋頭是怎麼回事啊?”
說起這芋頭,老伯欲哭無淚,說是把這地辟出來沒多久就自己長了芋頭,本想借着這點出水種點稻子,結果種下去的稻子全被芋頭擠死了。
說着老伯帶着傅鸢往前走了一段。
傅鸢沒想到旁邊還有一塊地,因為光線不好,她以為是雜草的那片深色竟全是芋頭葉。
老伯說這兩塊地實則是一塊,芋頭從這頭開始長的,一起了頭就是瘋了似的長,為了能種稻子,隻好把地一分為二,用石頭隔開。插秧之前稻田裡也是反複檢查了的,可沒想到芋頭還是長過去了,眼看今年稻子又要顆粒無收。
聽老伯說這芋頭根本沒管過,傅鸢看着那一片郁郁蔥蔥的芋頭葉,若有所思。
沒管還能長這麼好,那這豈不是天選芋頭地?
轉頭問老伯:“青州芋頭好賣嗎?”
老伯聲音忽然帶了哭腔:“姑娘,不是好不好賣,是根本就沒人買,送給人家人家都不要。但凡是能換來一個錢,我也……我也……”哽咽難言。
傅鸢趕忙安慰:“老伯您别急,别急。”
挖了一個芋頭出來,一看,發現這芋頭比她想的還要多,但也比她想象的要小,大多數都隻有雞蛋黃大小。
老伯看到這芋頭就愁:“你說這樣的芋頭有誰會買?”
“姑娘,有沒有什麼藥能撒在田裡把這芋頭斷了根?”
傅鸢不懂種芋頭,可就算真能找到辦法,這田裡的稻子也已經無力回天。
傅鸢看着這一地芋頭,突然靈光一閃:“老伯,這芋頭說不定還真有人會買。”
站起身,在老伯訝異懷疑的目光中解釋道:“我家裡有個姐姐,最喜歡做菜。等這邊忙完,回去的時候我把這芋頭帶給她看看,要是能用,您這芋頭就不愁賣了,就能換錢了。”
話說完,老伯突然“撲通”跪了下去,傅鸢吓了一跳,趕緊去扶,卻扶不起來。頭發花白的老者緊緊攥着她的衣服,泣不成聲地說:“你這是在救我們的命,救我們的命呐……”
*
馬車上。
見對面的人一直垂着頭,不說話,慕容淵出聲:“有心事?”
等人遲鈍擡頭,努力睜大眼睛茫然看向他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困了。
慕容淵眼底暈開一抹淺淺笑意,說:“困了就靠着軟枕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我不困!”傅鸢立馬坐直,說得斬釘截鐵,眼睛睜得更用力了。
慕容淵看了她一眼,找話跟她聊:“你剛剛說你家中有個姐姐喜歡下廚,不過就算再喜歡下廚,也很難用完這麼多芋頭吧。”
“自己吃肯定吃不完啊。”
轉而問:“你去過上京嗎?上京城裡有家酒樓叫君春樓,我三姐姐是君春樓的大廚。”
君春樓的事慕容淵也聽說過一些,說是一對兄妹開的,一個管菜一個管賬。
“那裴柏君是你……”
“我大哥啊!”
“嗯?”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大哥的名字?”
“上次在裴家莊見過。”
“哦~”傅鸢恍然大悟。
沒多久,馬車停下,到地方了。
慕容淵先下車,傅鸢跟着起身,小腿冷不丁地一扯,剛起身就跌坐回去,好在動靜不大,傅鸢緩了片刻才慢慢站起來,走出馬車。
慕容淵下車之後,轉身朝車上的人伸出手。
傅鸢站在車轅上,看着車轅到地面的距離,平時都是直接下,可眼下看着這并不算太高的高度,腿卻莫名發軟,這一步竟怎麼都邁不出去了。
心裡正着急,忽聽見身前的人低聲說了句:“失禮了。”
慕容淵說完,雙手掌住她的腰将人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