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裴寄春跟裴柏君各自回房。傅鸢送到門口,看着兩個人進門後才關上房門,坐回床上。
房間裡的窗戶先前開了沒關上,這會兒虛掩着,有絲絲風鑽進來,桌上的燈盞輕輕跳動,坐在床邊的背影卻久久一動不動。剛才的輕松褪得一幹二淨,隻餘滿身沉寂。
直到一陣寒風将窗戶吹開,床邊的人恍然回神般,扭頭往窗戶那邊看去,卻不期然看到一輪明月。
冬夜裡,寒風把夜空刮得幹幹淨淨,隻剩那一輪明月高懸。
淚,一瞬間奪眶而出。
沉寂的背影無法抑制的輕輕顫動,溢出一兩聲極其輕微的啜泣聲。
身體控制不住一點點往下蜷縮時,忽然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後背挺直,擡手把眼淚一點點擦掉。
……
闆子一下接一下落下,傅思月慘叫痛哭不止,不住地喊着:“爹爹……爹爹……”
卻沒有換來站在一旁的人一次回頭。
叫得更慘:“爹爹!爹爹!爹爹……你難道不疼我了嗎……不喜歡我了嗎……為什麼、為什麼偏信她一面之詞……你把傅鸢當女兒……我就不是你的女兒了嗎?!”
傅晟氣到渾身發抖:“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錯!”
“她說的是一面之詞,那旁人呢?你當錦園就那幾個護衛?你買通了就萬事大吉了?你喊打喊殺,嚷着要砍你姐姐手的時候,你以為就那幾個護衛聽見了?你可曾,你可曾看過你姐姐的手……那雙手……”
“……我不是不疼你,我是太疼你,才把你驕縱成如今這副樣子,颠倒黑白,滿嘴謊話,蛇蠍心腸,連對至親手足都沒有半點痛愛之心!”
“你讓我太失望了。”
闆子打完,哭得雙眼通紅的柳雨柔立馬撲了過去,還沒來得及開口關心一句,一旁的傅晟開口:“來人,把夫人、二姑娘各自送回去,禁足思過,沒我的允許,不許踏出房門,不許相見。”
怔住。
“晟郎?”
“晟郎!思月剛剛挨了闆子,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
“晟郎,她知道錯了,她知道錯了,她以後一定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教她,再不會有下次,再不會有下次。”
傅晟抽手将人拂開:“你教?教什麼?教她對阿鸢說她有娘生沒娘養嗎?”
轉身不再看:“帶下去。”
祠堂很快安靜下來,隻剩一人。
傅晟一步一步上前,拿起一個牌位,捧到胸前,輕輕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塵,指腹小心翼翼觸碰牌位上的名字:“阿瑤,我今日又見到女兒了……可她卻叫我傅大人……她叫我傅大人……”
……
傅鸢被鏡子裡的自己吓了一跳。
昨晚一晚上沒怎麼睡着,這會兒一雙眼又紅又腫,根本見不了人。
趕緊用帕子打濕冷水敷上,可也隻是稍有好轉。不想被大哥他們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剛好這會兒店裡正忙,沒人顧得上她。趁着後院沒人時,傅鸢從後門溜了出去。
距離昨日跟雲逸約好的時間還有半個時辰,出門的時候傅鸢還在想究竟是找個地方等他還是直接去侯府找他,結果一轉頭發現人就站在旁邊。
楚雲逸沒想到她會提前出來。
兩個人異口同聲——
“你……”
“你……”
話剛出口,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睛,楚雲逸眉一皺:“你眼睛怎麼了?你哭了?誰欺負你了?”
眉越擰越緊。
傅鸢低下頭,試圖避開他的目光:“能不問嗎?我現在不想說。”
見她一反常态地不跟他頂嘴,楚雲逸原本到嘴邊的話不由咽了回去。
“……你以為我很閑嗎?我才懶得問呢。”
等上了馬車,楚雲逸把備好的湯婆子握在手裡,待手心有些燙了,把湯婆子往傅鸢懷裡一塞,擡手捂住她的眼睛。
“嗯?”
“别動。”
“你是想一會兒大家不看戲都看你?”
“……我自己來吧。”
“說了别動。”
……
邀月樓今日幾乎滿座。
一見楚雲逸進來,掌櫃的親自上前接待。
楚雲逸擺手不用,帶着傅鸢徑直往自己在二樓的老位置去。
“小侯爺,小侯爺。”掌櫃的在樓梯口将人攔下。
楚雲逸不悅,眉一挑:“什麼意思?”
掌櫃的賠笑解釋:“不知道您今日要來看戲,二樓今日被包下了,這……”
話還沒有說完,樓上有人下來。
一見來人,楚雲逸眉心輕蹙一刹。
對方站在樓梯上,側身:“小侯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