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百裡西瑤睡的并不安穩。
在睡夢中,一個黑影不停地叫着百裡西瑤的名字。她身處一片黑暗之中,分不清楚方向。而後是一道亮光閃過,百裡西瑤看到了一個小男孩,他好像是在一個破敗的宮殿中,那屋子很大,但是空蕩蕩的。小男孩躺在一個看起來十分單薄的床上,滿臉潮紅,像是在發高熱,可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那小男孩的嘴裡不停地喊着,“哥哥,哥哥。”
卻沒有一個人回應他。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男孩提着劍,帶着一個背着醫箱的人進入宮殿裡。那男孩看起來比床上的小男孩大上一些,應當就是那小男孩口中的哥哥了。看起來應當是小男孩的哥哥用劍把大夫‘請’來給弟弟看病,在大夫的一番診治下,小男孩的呼吸漸漸平穩,隻是臉上仍有紅暈未消。
場景變化,而後出現在百裡西瑤面前的是蕭若風,他看起來比白日裡見到的,歲數要大上許多,他身着一襲寶藍色錦衣,手執卷宗坐在桌案前,看起來忙碌又疲憊。
百裡西瑤盤腿坐下,她撐着頭,仔細端詳着面前的人,蕭若風的身上隐隐約約籠罩着一股黑氣,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他不時咳嗽兩聲,細細看下來他嘴唇發白,臉上更是有股青灰之色,與其說是疲憊,倒不如說更像是久病不愈。
百裡西瑤就這麼一直看着他,可是那人不是看卷宗就是批改卷宗,看起來忙碌又無趣。
最後的最後,是一個中年男子于法場上自刎身亡,而那人用的正是昊阙。他的身旁是一個與他看起來歲數差不大,手持長劍的女子。那女子看到男子自刎,驚呼一聲“王爺!”,她接住倒下的男子,那男子拼盡最後的力氣靠近女子耳邊,慘白的嘴唇動了動,而後失去了呼吸。見男子沒了呼吸,女子輕輕将他放下,而後拿起長劍對着周圍的士兵,隻是終究寡不敵衆,倒在地上。
百裡西瑤自夢中醒來,她睜開眼,看向床頂的青紗帳,薄唇輕啟,“蕭若風。”
“什麼?”
百裡西瑤扭頭,六隻眼睛正齊刷刷地盯着她。
雪雕小白嗷嗷叫了兩聲,“濟慈,你喝酒了。”
白狼小藍将頭伸到床上,拿鼻子蹭蹭百裡西瑤,“濟慈,濟慈,抱抱。”
百裡西瑤伸手摸摸小藍的頭,“我要起身了。”
阿彩一直看着他們,祂眯起眼睛,繞着百裡西瑤飛了一圈,而後落在桌上。
好像是被阿菜盯的不舒服,“阿彩,你有就直說吧。”
“你不對勁。”
小白落在百裡西瑤肩膀上,用軟乎乎的腦袋蹭着她,小藍蹲坐在她的腳邊,沖着小白嗚咽,“你下來,你下來。濟慈會累的。”
小白看了眼小藍,而後慢悠悠地落到了它的腦袋上。
百裡西瑤看着它們微微笑着,“你們去玩吧。”
嗚嗚嗚,“濟慈你真的沒事嗎。”
嗷嗷嗷,“濟慈,你看起來好蒼白,我們回山上吧,這裡好無聊。”
百裡西瑤蹲下身,摸了摸小藍,又摸着小白,“我還不能回山上,你們要是想回去,我讓師姐來接你們,可好?”
嗷嗷嗷,“我不要!”。
嗚嗚嗚,“我也不要!我要跟着濟慈。”
一雕一狼嗚嗚嗷嗷地叫着,阿彩是在受不了了,“你們,給我閉嘴。”
祂落在百裡西瑤肩膀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小藍和小白。
那兩隻頓時閉嘴,有點心虛地看着阿彩,而後用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百裡西瑤。
百裡西瑤有些無奈,“好了,沒事的,阿彩不是想要兇你們。你們出去玩吧。”
小藍小白小心翼翼地觑着阿彩,百裡西瑤看着他們這個樣子心裡劃過一陣緩流,她摸摸它們的毛,“去玩吧。”
阿彩閉上扭頭,看起來是不打算再罵它們了。小藍和小白看了眼百裡西瑤,後者給它們一個微笑,這兩個小家夥就歡快地往屋外跑去。
把兩個白色的身影出了門,百裡西瑤做到椅子上,她提起茶壺倒了杯涼茶,“你說他們幹什麼。”
阿彩站在桌上,“吵的人頭疼。”
“他們還小。”
阿彩冷哼一聲,而後看着她,“你昨晚……”
話還未說完,百裡西瑤轉起身,腳步快速地朝着無外走去,“我去曬會太陽。”
阿彩看着那稱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啧了一聲。
侯府後院花園内。
百裡西瑤一襲白衣斜靠在秋千中,她腰上的系帶松松垮垮的,身上未有任何飾品,潑墨長發被一根粉色發帶簡單的籠在腦後。未施粉黛的臉看上去有些白,她閉着眼睛神态頗有些慵懶,遠遠看去好一個風流佳人睡卧花叢的美人圖。
突然一片陰影遮住灑在百裡西瑤臉上的太陽,她張開眼,百裡東君正笑着看她,“妹妹,第一次喝酒,感覺如何呀?”
他雙手叉腰,微微彎下腰,與百裡西瑤對視。
“頭次飲酒,就喝了我釀的梅花醉,該說是你幸運呢還是好命呢。你哥哥我的酒那可不是吹的,這梅花醉,入口綿柔,越喝越甘甜,自帶梅香。”
百裡東君挑挑眉,“就是吧,這梅花醉後勁有點足。你還記得你昨晚幹了啥不?”
聽到百裡東君的話,百裡西瑤想了想,她昨晚喝醉了,在花園舞劍,好像沒幹什麼出閣的事情。
見百裡西瑤不說話,百裡東君一臉好奇地問,“妹,你昨晚在花園舞了好一通劍,就在那兒。” 說着,他伸手指了指涼亭,“那劍舞的很是不錯呀!你是什麼時候學的劍術?山上學的?”
百裡西瑤也未張口,隻輕輕一點腦袋。
看到百裡西瑤有氣無力的模樣,就知道昨晚的酒讓她醉的不輕,估計這會兒還是有點難受的。
百裡東君一揮手,“你坐着吧,我出去玩了。記得讓春雪給你煮碗醒酒湯。” 而後急匆匆地就往院子外面跑。
百裡西瑤微微揮了揮手,而後繼續窩回秋千中曬太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道影子遮住了太陽。
百裡西瑤看到來人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是春雪看她不在房内來尋她,沒曾想竟然是蕭若風。
他此時穿着一襲帶祥雲暗紋的白衣,上面用銀線點綴着梅花,頭發被玉冠束起。劍眉星目精神抖擻,和窩在秋千裡的百裡西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個慵懶風流,一個闆正貴氣。
蕭若風雙目含笑地看着有些呆的百裡西瑤,“可是頭疼?”
見百裡西瑤隻是看着他,并未回話,他語氣更加柔和,“可喝過醒酒湯了?”
百裡西瑤微微搖頭。她看到蕭若風想要坐下的動作,連忙往旁邊縮了縮。
笑若風在百裡西瑤身旁坐下,他将百裡西瑤輕輕放入懷中,而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揉按在小姑娘又些發酸的太陽穴上。一連串動作絲滑又流暢,像是做過了千百回。
百裡西瑤眨眨眼睛,不是,怎麼回事,他們有這麼熟悉嗎?
蕭若風的手法張弛有度,指尖微微帶着點涼,不一會兒,百裡西瑤的不适開始慢慢減退。他懷中有些暖意,好像有些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百裡西瑤微微扭頭,她視線向上,看着上方蕭若風光潔的下巴,“蕭若風。” 聲音有些沙啞。
聽到小姑娘的聲音,蕭若風低下頭,“嗯,我在。” 他專注地看着百裡西瑤,眼中的柔情不加掩藏。
“你……” 百裡西瑤想要将夢中看到的景象告訴面前之人,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未能說出口,預見未來如此玄之又玄的事情,實在是難以讓人相信。若是輕易說出緣由,怕是會遭人忌憚,哪怕這人是李長生的徒弟。
她張張口,“你在此處等我一下,我去拿個東西。”
說話間,百裡西瑤想要起身,哪知蕭若風向下傾身,左手伸到她的腿彎處,竟是大打橫将她一把抱了起來。
“我抱你去可好。” 他溫柔的看向懷中的百裡西瑤,語氣輕柔帶着點誘哄,可說出的話并非詢問懷中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