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白玉般的手将一瓶AD鈣奶推到他的面前,纖細的腕骨無血色,泛着病态孱弱白的手指握着瓶身,他掃了眼那雙手的主人。
“你去買了瓶牛奶?不對啊!你哪來的錢?”
普遍情況,江聞道身上和手機都沒有錢,全都扔給他管理,美其名曰好朋友就應該替他管理,實則是懶得管,根本不關心不在乎,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呆頭呆腦,所以正常來講,這家夥根本沒錢買牛奶,而且還是兩湖金一瓶的AD鈣奶!
“老師給的。”江聞道回答。
“尤利西斯給你的?”聽肆眯眼笑了。
江聞道搖頭:“不是,好像是另一個不認識的老師給我的。”
“啊,我昨天轉了整個校園,伊芙琳,尤利西斯,那個什麼校長室的老頭,叫啥不知道,醫務室我當時進去好像看見了一個人,挺溫柔的,問我有什麼事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其實隻是好奇看看,排除掉尤利西斯,那就是剩下三個,老頭你應該也不算熟,沒道理,總不能見到你第一面就想把你當孫子,醫務室那個你認識嗎?不認識就剩下伊芙琳,那家夥……額,祝你好運,感覺你要貞潔不保了。”
江聞道:“……”
江聞道的長相的确很漂亮,面容精緻柔和,呈現出一種單純乖巧的美感,偏萌,灰色的睫毛纖細修長,濃密卻向下耷拉,帶着一種無精打采的感覺,在上眼睑處落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鎏金色的瞳仁仿佛晨曦天邊的金縷卻由于懶得調動面部肌肉癱成了死魚眼,下眼睑染上青色的黑眼圈,那塊皮膚薄得能模糊看見底下血管,面色蒼白無半點紅潤,唇瓣粉紅,面部線條優越美麗。
長發垂落于頸後,紮了個低馬尾,前額的發絲稍顯淩亂,身穿灰白色格子衫與休閑長褲,底下穿着一雙藍色拖鞋,非常糟糕的搭配,拿到什麼穿什麼,原本好看的模樣硬是糟蹋得不像話。
對方眼瞎嗎?
他沒忍住想到。
就算是氣質也是一副溫和無害的懶散樣,像是趴在落地窗邊上蜷縮着尾巴曬太陽睡覺的慵懶貓咪,對人類毫無興趣。
他把蛋糕放到聽肆面前,然後朝門外走去,迎面就碰上了尤利西斯,上前幾步将牛奶遞過去。
“那個……牛奶還給她,我、我不賣、賣身。”
尤利西斯:“?”
他發出撲哧的笑聲,從未設想過以伊芙琳的名義居然會被這般誤解。
“賣身錢就一瓶牛奶,伊芙琳沒有那麼小氣,她沒有那方面的意思,隻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左右伊芙琳已經收了他的錢,圓一下謊言很有必要,而且伊芙琳本身也不介意多一個朋友,無所謂。
江聞道羞紅了臉,垂下頭,攥着牛奶的指尖泛白透着一抹玫瑰紅,輕聲細語:“幫我和她說聲對不起,我誤會了。”
他現在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尴尬。
手足無措的羞恥。
他為什麼會一時想不開把這種話說出口啊?
死了算了。
“嗯,先回去上課。”尤利西斯彎起眉眼,輕笑了聲,揉了把他的頭發,觸感柔軟細膩,略微蓬松,如同上好的絲綢輕輕劃過掌心皮膚。
少年跟在他的身後,一邊走路一邊神遊天外,越走越靠牆,砰的一聲撞了上去。
聽到動靜,尤利西斯扭頭看去,被這麼一撞少年懵懵地回過神,捂着額頭,白粉沾染到肌膚上,側腰有些疼,面前是一扇窗戶镂空的邊緣,薄唇微咧,稍重的呼吸聲傳出,眼角泛着淚花。
笨蛋。
他壓着笑意,扯開少年捂額頭的手,彎下腰抹掉白粉,仔細看着形成瘀傷的部位,皮膚呈現出青紫色。
“有沒有頭暈的症狀?”
“有一點。”
“可能隻是短暫的頭暈疼痛,先冷敷,我等下跟其她學生說一聲然後帶你去醫務室拿冰袋。”
“不、不麻煩,我找肆肆陪我去就可以。”
“好。”尤利西斯眉眼冷漠,笑意轉瞬即逝,直起身走向教室的方向。
他身高腿長,邁開的步子很大,江聞道小跑着才跟得上,他有點跑不動,慢慢落到後面,慢吞吞地前進,又開始走神。
他不會生氣了吧?但他一直摸不準别人的情緒,讀氛圍能力不太行,情商更是雪上加霜,他隻感覺不太對。
為什麼?
說錯話了?
哪句話說錯了?
江聞道回想了一遍全程的對話,不會是他冒犯到伊芙琳,結果對方起初一直忍着,現在不忍了?
有可能得罪人了,下次再也不說話了。
一旦遇到情感問題,他習慣逃避冷處理。
回到教室,尤利西斯不提冷敷他也不敢問,小心謹慎地縮在座位上,雙腿夾在一起,連頭都不敢擡,生怕再得罪人。
他拿了隻黑筆,在紙上亂塗亂畫,畫滿亂七八糟的圓圈後趴在桌面上,低垂腦袋輕阖上眼眸。
無所謂,大不了就是被人讨厭。
不如睡覺。
人類一生就這麼幾十年,大學也就四年,占比不大,混日子湊合過也是過,不應該把過多的感情注入進去。
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友好,讓他産生了新環境也許可以相處的錯覺。
—
尤利西斯剛宣布下課,人還沒走,聽肆已經湊到江聞道身前,戳了戳柔軟的臉蛋,“喂,你額頭怎麼了?”
“一點小傷,不重要。”他半夢半醒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