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承澤勉強保持鎮靜,提醒自己不要操之過急。恨意悠悠沉入心底時,他語氣哀懇道:“那我現在越界,你能不能也開心一點?”
“不能。”李藜穩住氣回他,繞到他身後搶下白闆筆,認真蓋筆帽的時候埋怨道:“誰讓你總是說話不算話的。”
堆積在應承澤心底的恨意被李藜的無情拒絕點燃,應承澤不知道為什麼她作為一個先放棄他們感情的人,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指責他說話不算話。
他咬着牙問:“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了?”
應承澤生日聚餐那次,席間大家聊到小學和初中的經曆。
李藜和應承澤另一個室友都是在農村讀的小學和初中,倆人提到有的小學初中同學已經訂婚結婚了。
大家順勢就着結婚生子的最佳年齡、最佳條件進行讨論。
李藜想到初中畢業就已訂婚的那位女同學,感慨命運難定的同時聳聳肩說自己絕對不會結婚生子。
她認為結婚生子會無止境消耗女性的生命力。
那時的她還未接觸過女性主義文學,完全是基于對周圍已婚女性的觀察而得出的結論。
李藜的發言引起了幾個男生的不滿與反駁,包括應承澤。
應承澤說:“夫妻二人共同經營婚姻與家庭,誰的生命力都不會被消耗,說不定還會增強生命力。”
李藜:“這世上真正是夫妻二人共同經營婚姻與家庭的例子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我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婚姻家庭關系都是靠妻子一個人拆東牆補西牆徒勞地維持,完了功勞還要被丈夫攬走,妻子的生命力可不就被消耗殆盡了?”
應承澤隐約有點生氣:“你總不能因為你沒見過,就不相信有這樣的例子。”
當時的李藜隻是基本确定自己不會結婚生子,而且距離結婚生子實在遙遠,她并未深入思考與憂慮,輕松道:“這種需要我承擔後果和風險的事情,我當然甯願相信沒有你所說的例子,否則一腳踏進去爬都爬不起來。”
可就在應承澤生日聚會當天,李藜腦子一熱要跟應承澤談戀愛,使她馬上與結婚生子的距離變近了。
他們戀愛沒幾天,李藜認真地跟應承澤強調自己不會結婚生子的決心。
應承澤當時大概認為李藜隻是想标新立異,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随意說了句“都聽你的”。
後來一系列的事情證明,應承澤根本沒打算聽李藜的。
李藜學的是讀五年的建築,她還沒畢業,應承澤卻已經在安城站穩了腳跟。
站穩腳跟的應承澤一直在等李藜畢業,計劃帶她去領證結婚。
李藜不知道這些年應承澤的婚育觀有沒有更新變化,但她相信人不會輕易改變。
她想了想說:“你中午那會兒不是說你不會對我圖謀不軌嗎?現在又要越界,又要讓我為此感到開心,不就是說話不算話?”
應承澤也認為人不會輕易改變,尤其是像他這種渴望擁有唯一永恒的愛,還總是想法設法給已經擁有的愛增加保障的人更沒有變化的可能。
他壓抑無法言說的怅惘與悲哀,冷冷地說:“行,從現在起,我們之間隻是租賃關系,希望各自都不要越界。”
應承澤周身寒意加重,徑直走入廚房。
廚房門大開,杯身輕碰發出的脆響打破了室内短暫的甯靜。
一瞬間,李藜感覺回到了應承澤跟她提分手的那天。
那天,應承澤也是如此,面露寒光地說完“與其如此還不如早早分手,省得浪費我的時間”,就提上行李離開安城去别的城市出差了足有半月。
再回來時,他已有佳人作伴。
李藜徹底失去跟他講和的熱情。
羅文軒說應承澤不适合談戀愛。
而周雲起勸說李藜離開應承澤,直言應承澤不适合她。
雖然這倆人道德素質都不高,但看人看事的能力倒是挺強。
如果她和應承澤各自都不越界,興許真的能和睦相處。
李藜甩頭揮去腦子裡的重重往事,爬到二樓卧室抱起加濕器下樓。
一樓卧室的門已關閉,隐約聽到應承澤講電話的聲音。
她收回預敲門的手,直接将加濕器放在門口。
夜裡十一點多,狂風乍起,一陣比一陣強。
李藜剛完成一幅熟人約稿,想到這棟房子裡也正住着她的一位熟人,不免生出些複雜難言的情緒。
她打開窗戶,風如水湧進,沒了往日刺骨的勁兒。
一看日曆,竟然已到驚蟄。
早知道今天畫個白虎祭一祭了。
李藜關閉窗戶,洗完澡出來,關掉地暖,小心翼翼地上床躺下。
她的卧室下方就是應承澤的卧室,她怕弄出動靜惹毛這位租客。
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和他發生口角或沖突,李藜如此擔憂着漸漸進入了混亂的夢境。
風吹了一整夜,天放晴到一絲兒雲都看不見。
二樓客廳雖說是客廳,實際上已經被李藜折騰成了健身房。
她拿起跳繩跳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現在才七點多,應承澤可能還在睡覺。
隻得輕手輕腳收起跳繩,換上戶外運動服,準備久違地去路上晨跑。
李藜剛到院壩中央,應承澤推門而入。
他脖子上挂着毛巾,額前的發梢微濕。
天氣好,李藜的心情不錯,略興奮地問:“你去跑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