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承澤沒出現在李藜生活中的時候,她一直在夏天過生日,即她真實的生日。
當初李藜一時沖動跟應承澤确定了戀愛關系,以至于她的思慮就沒斷過。
她始終記得應承澤在生日聚餐上講的關于婚姻與家庭的話,她一開始就認為他們不可能永遠走下去。
所以她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告訴應承澤她的生日在他的生日前一天。
她斷定她和應承澤的關系持續不了一年。
按應承澤在學校的受歡迎程度,說不定半年或一個月,他們的戀愛關系就結束了。
她當時面對應承澤的懷疑,面不改色地強調就是這麼巧,就像他們高中是同學,大學又是同學這樣巧。
李藜與應承澤戀愛的那幾年,一直是在應承澤生日前一天過生日,與應承澤分手後,又自然開始過真實的生日。
她沒有混亂過。
因為這兩個生日的區别很明顯。
一個生日有應承澤,另一個生日沒有應承澤。
今年應承澤又出現了,李藜下意識開始期待冬天的生日,已經忘記自己真實的生日了。
“是嗎?小藜今天滿三十歲,所以我準備做個大的雙層蛋糕。”王慧沒有發覺不對,放下手裡的草莓,随意看了看李藜和應承澤,提議:“既然你倆隻差一天,要不要一起過?”
應承澤越走越近,李藜越來越心虛,視線如被碰斷的蛛網,無力地随風垂蕩。
“我的生日在冬天。”應承澤盯着李藜說完,又轉身回到車旁,幫應曉夢搬東西。
他的語調平穩,在場的人除了李藜,沒有人聽出來他在生氣。
鄧茵怪道:“哪有人把年齡往大了報的!我以為你今年三十一了呢。”
王慧這時才察覺到李藜的表情不對勁,便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她提起鮮紅的草莓說:“這是新遠他媽媽種的,又香又甜,正好給你做蛋糕。”
李藜暫時緩了一下神,看一眼勤快地跑來跑去的劉新遠,笑着說:“謝謝。”
周雲起抱起車裡的紙箱,經過李藜身邊時問:“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不用不用。”李藜連連拒絕,“我什麼都不缺。”
此時距離她不到一米的應承澤,停下來,定定瞧了她一眼。
李藜本來就認為生日這件事是她做得不對,應承澤這一眼,又讓她感覺到她這句話很不合時宜。
也許在應承澤聽來,她是故意這樣說的。
她立即走到應承澤跟前,抱住紙箱前端,巴結道:“我幫你。”
應承澤大手攬住紙箱邊緣,對她的巴結無動于衷,“不需要。”
這難道也算跟他搞暧昧的範疇?
李藜松開手,怔怔地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順其自然。
下午四點多,王慧做完蛋糕,又忙完店裡一堆事,抱着一大紙箱的食材到李藜家。
李藜她們這邊已經搬出燒烤爐,開始燒炭。
一群人分工合作,不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烤熟的食物。
“這是之前小澤送我的香槟,大家一起喝一點兒。”應曉夢抱着一個墨綠色的禮盒從屋裡出來。
鄧茵放下好幾個高腳杯,一個洛克杯,“隻有七個高腳杯,誰用這個矮的?”
高腳杯大概是應曉夢帶來的,洛克杯是李藜的。
李藜:“我用,反正我不喝酒。”
拆禮盒的應曉夢說:“嘗一點兒吧,很好喝。”
鄧茵将矮的玻璃杯遞給李藜,“别勸她了,她是個連飲料都不喝的怪人。”
應曉夢開香槟的手微微一頓,确認道:“咖啡也不喝嗎?”
李藜在笑聲中夾雜了一聲“嗯”,接過杯子,将手邊的礦泉水倒了進去。
這是李藜第一次跟這麼多人一起過生日。
大學之前,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對過生日這件事情并不熱衷,學業又繁忙,幾乎想不起要過生日。大學期間,李藜一開始就聲稱原生家庭太糟糕,過不了生日,室友便沒再追問過她的生日。
說實話,李藜這會兒覺得有些吵。
她捧着杯子啜飲無色無味的礦泉水,卻還是聞到一股酒精味兒,歪頭一看,旁邊空地上擺了兩個空啤酒箱。
桌上還有紅酒、香槟。
圍坐在桌旁的人,有些似乎已經被酒精澆透了,嘴巴不停一開一合訴說着清醒時無法說出口的話。
應曉夢以過來人的口吻說:“别結婚,千萬别結婚,誰結誰後悔。幸好我沒孩子,否則哪能離得這麼快。”
燈光和暮色混合起來,讓人的表情明滅如風中的燭火。
李藜看着對面的應承澤,很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而應承澤隻是捏着一罐啤酒,偶爾舉起來喝一口。
暮色突然深重,李藜看不清他。
劉新遠酒量大概很好,臉色沒大變,遞給王慧濕紙巾時說:“也許你是一開始就不想結婚,所以才會後悔。”
“有道理。”應曉夢點點頭,又往杯裡倒了些紅酒。
周雲起:“不管怎麼樣,最後都是孤身一人,後悔和滿足都無濟于事。”
孤身一人難道是很可怕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