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沈鶴,見過謝小姐。”
謝明婉立于梁下台階,笑容端莊地俯視着她:“我知道你,王爺與我說過你,你是他麾下的得力屬衛,”
沈鶴:“為王爺效力是屬下職責所在。”
謝明婉細細端詳着她:“王爺麾下忠臣良将衆多,但他對你似乎尤為器重。我先前便對你心生好奇,今日一見,方知你原來是這般花容月貌、英姿飒爽的女子。”
沈鶴不想糾結她話外之意,隻微一躬身,言辭恭敬道:“王爺厚愛,屬下定當銘記于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以報王爺知遇之恩。”
“這樣嗎?”謝明婉嘴角彎起微笑,兩頰酒窩淺淡,似是真切地感慨:“不過你能有如此覺悟便好,也不負王爺一番苦心栽培。對了,聽聞王爺還親自指點你詩書棋藝,或許某日,我能有幸能與你共弈一局呢。”
“多謝小姐擡愛。屬下不過一介暗衛,舞刀弄槍尚可,至于詩書棋藝,自愧弗如謝小姐蕙質蘭心、才藝卓絕。”
謝明婉依舊挂着淡笑,審視她良久,清清泠泠的目光卻幾乎能在她身上燙出個洞。台下之人則始終站定如松,紋絲不動。
“罷了,王爺在屋内,你進去吧,”謝明婉說完便轉身,雍容雅步自沈鶴身旁擦肩而過。
沈鶴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伫立原地靜默了片刻,才步入書房。
屋内,楚琰身着錦衣墨袍,正俯身案前揮毫書寫,見她進來,眸中凝起笑意:“今日回來這麼快,想來任務十分順利?”
沈鶴如實回禀:“遇到了些小麻煩,不慎驚動了趙佑的護衛,不過很快脫身,沒有留下把柄。”
楚琰點點頭:“做得很好。趙佑乃趙叢翰獨子,自幼嬌生慣養,如今尚未及冠便命喪煙花之地。趙叢翰此人性格倔強古闆,定會窮追不舍,不查清真相誓不罷休。”
“殿下放心,我已依計行事,在趙佑身上留下血棠印記。沈尚書順藤摸瓜,很快會查出謀害其子的‘真兇’是來自太子一派的海棠閣。”
“你做事我向來放心。”楚琰神情十分滿意,話題一轉,又問:“方才屋外,你與謝家小姐撞見了?”
沈鶴頓了一下,說是。
楚琰平素并不會多言自己的意圖,但今日卻破格又說了句:“謝家世代簪纓,門客如雲。謝家家主如今官拜丞相,更是天下學子心中的儒學聖人,若能得其助力,于我們而言無疑是如虎添翼,百利而無一害。”
這些道理她自然懂。以她對楚琰的了解,沒有什麼在他心中比得過那個至尊之位。因而楚琰做出這步選擇她并不感到多麼意外。沈鶴颔首,聲音平靜:“殿下行事必有考量,屬下從來深信不疑。”
楚琰輕歎一聲,“阿鶴,你知道我想說什麼——謝家如今對我很重要,我需要謝明婉成為那座連接我與謝家的橋梁,你能明白嗎?”
言罷,他緩緩走近沈鶴,動作親昵而自然地替她輕輕理了理衣領,随後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意味,輕輕地拍了拍。
沈鶴感覺到肩上傳來溫度,心頭不禁劃過一陣異樣情緒。
楚琰不喜歡與人接親近,卻總會在特殊時刻用适當的舉止施人以恩威。對旁人如此,對她是如此,想必對謝明婉也是如此。
沈鶴垂下頭,誠懇地說:“王爺足智多謀,您所求之物,定會一一實現。”
她未曾擡頭,并未注意到楚琰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的幽邃目光,以及話語中隐含的意味深長:“你說得不錯,本王想要的東西,向來都會得到。”
......
交代完一應事宜,沈鶴正欲告退,楚琰忽然叫住她:“等等,還有樣東西我要給你看。”
說着,他從書案一隅拿起一支長條形木匣,這是守夜營暗衛用來呈遞情報的機關秘器。楚琰打開匣蓋,但見内裡安然卧着一枚青荷繡制的香囊,縷縷清淡的草藥香氣悠然溢出。
“這是.......?”素來滿載血腥的密匣,此刻卻清香萦繞,着實罕見。
“是守夜營于坊間搜羅的一樁情報,此物近來于民間流傳甚廣。”
沈鶴接過香囊,左看右看都是平凡無奇。“屬下愚鈍,不知這香囊有何特異,何以能風靡市井?”
“這便是我要交付與你探查的——近來京城長安坊間流傳有一位‘神醫菩薩’,醫術高超,能愈百病,于民間聚攏信徒之勢日盛。雖未行違法亂紀之事,但本王也不能坐視此類妖言惑衆、愚弄百姓之舉。”
自古民間不乏有江湖術士假扮神仙聖賢,以诓騙錢财、聚衆造勢,此等伎倆屢見不鮮。一旦聲勢過大,驚動了京兆尹府,自有官差前去料理,怎麼楚琰會忽然與她提起這一樁瑣事?
沈鶴沉吟道:“若真是神棍作祟,大可直接遣府兵将那‘神醫’擒下,再搗毀他巢穴——殿下遣屬下前往,莫非疑心此事背後另有隐情,抑或是太子那邊暗中操持?”
楚琰卻搖頭:“此事與太子并無明顯幹系,大抵不過一樁民間騙财的案子——也正因此事簡單,本王才要差你前去。”
見她依舊眉宇間存疑,楚琰嘴角微揚:“趙佑一事你籌劃良久,如今該做之事皆已妥當。接下來一段時日王府也無需你再費心操勞的,不如領個閑職,去京城四處走走,全當放松吧。”
*
日暮時分,京郊畔,守夜營,四下一片靜谧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