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夕陽已斜挂天邊,餘晖斑駁将天際染成一抹昏黃,院落也随之黯淡下來,偶有寒涼的晚風輕輕掠過。
沈鶴押着白衣人向外走去,又命令景羽:“你乖乖待在院中,半步不許離開!”
“你要帶公子去哪!”
她扯了扯嘴角,“急什麼,這麼個大活人還能被拐跑不成?”
白衣男人溫聲道:“阿羽,你安心在這裡等候,我很快就會回來。”
沈鶴擡眸瞥他一眼,沒多言,拽着綁在他手腕上的繩索徑直跨出院門。
景羽眉頭緊鎖,滿心焦慮,卻也隻能眼睜睜看着公子被那女子帶走。
......
往坊外走,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天色已完全沉暗,正是百姓們結束一日勞碌歸家之時。
沈鶴收了劍,解開他手腕上的繩索,二人并肩走在狹窄的小巷,表面看不出任何異常,隻有在寬大的白袖底一隻手被另一隻手緊緊脅桎着。
路過一位挑擔的青年,擦肩而過時忍不住多打量了二人好幾眼,沈鶴冷冷對視回去:“看什麼?”
青年一愣,縮了縮脖子,悻悻走遠。
身邊傳來一聲極輕的笑聲:“何苦對人家那麼兇?”
沈鶴挑眉:“你倒是淡然,不怕我趁你的小侍衛不在,對你做些什麼?”
“你隻是想以我為質,牽制景羽,待遠離他可追蹤的範圍便會放我離去,不是嗎?”他不緊不慢說着,言語間十分笃信。
沈鶴好奇:“我綁了你這麼久,在你眼中還有這麼好的形象?”
“在下知道姑娘并非惡人,先前隻是對我心存戒備。況且,在下也曾救過姑娘,為姑娘治好眼睛,姑娘自然不會恩将仇報。”
提起這茬她便來氣,“還不因為你家院子裡那些破花?”
......
七拐八繞的坊巷,沈鶴記得自己來時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這會兒二人似乎走了許久。等終于看到夜市繁鬧的朱雀正街時,天色已然全黑,圓月高懸,雲散月明。
四周人聲鼎沸,夜宵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爐火與蒸籠的熱氣交織升騰,融融暖意仿佛能驅散寒夜。
“說來,姑娘似乎還未問過在下姓名。”
“問了你會說你的真名嗎?”
他一怔,笑道:“你可以叫我玉珩,不是假名字。”
玉衡?昱恒?沈鶴心底默念了一遍。記憶裡京城似乎沒有哪家子弟有叫這個名的。
“那在下該如何稱呼姑娘?”
“你不需要知道。”
說罷,她握着劍的手在他胸口一推,“行了,你可以走了。”
沈鶴轉身就走毫無留戀,卻忽覺手腕一涼,竟被人緊緊握住。
她生生止住下意識出招還擊的動作。
“又做什麼?”她舉着被那人握住的手,蹙眉問道。
“沒什麼,隻是......還有幾句話想與姑娘說。”
“說。”
白衣人露出一個非常友善的微笑,眉眼如畫,漆黑的眸中如夜幕星光點點:“隻是一句醫囑,眼睛回去記得用溫水再清洗一下,這兩日盡量避免陽光直射。”
“就這個?”沈鶴有些莫名其妙。
“唔,還有就是,姑娘是否還記得曾拿走在下一件狐裘?若那衣裳姑娘還留着……”
“早扔了。”沈鶴打斷道,“我留一件衣服做什麼。”
“......好,那便算了。”
沈鶴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抽回微熱的手腕,頭也不回地徹底融入市井夜色之中。
白衣人望着女子遠去的背影,緩緩低頭,掌心之上,是一抹極淡的青綠色藥痕若隐若現。
*
回到守夜營已是夜半子時。
營中寂靜,隻有零星幾盞巡衛的燈火。
沈鶴估摸慕安已經睡下,便輕手輕腳地推開屋門,卻見屋中燭火明亮,桌案旁赫然坐着一個男子的身影。
——楚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