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一座宮殿隐匿于婆娑樹影之中,回廊曲折,廊下兩道身影一站一跪。
“屬下有罪,請殿下賜罰!”
楚琰立身其上,目光如深淵般幽邃,卻并不垂眸看她,隻是手中那枚碧玉扳指被他緩緩摩挲,神色難辨。
良久,他才緩緩啟唇,聲音夾在冷冽寒風中不怒自威:“你倒是還記得有我這個主子。”
沈鶴聽得出他平靜的語氣下蘊藏的愠意,心中一凜,謹言道:“是屬下魯莽行事,在明華殿看到了長皇子殿下,為了躲避便匆匆離去,沒想到竟在禦花園又剛好撞見太子......”
楚琰問:“你躲他做什麼?”
沈鶴便将半月前在醉仙樓與楚瑄偶遇之事細細道來。但她隐去了長安坊“神醫”的事,自覺此事與今日之局關系不大。
楚琰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是說,他在醉仙樓目睹了你刺殺趙佑之景,而你今日在宮中才知他是皇子?為防止暴露,便給他喂了牽機毒?”
沈鶴低下頭,“屬下當時隻覺他身份不凡,卻未曾料到他竟是......殿下您的皇兄。今日一見,屬下太過意外,一時慌亂才出此下策。至于太子之事,純屬巧合,他欲利用屬下構陷于殿下,屬下便順水推舟僞裝成長皇子侍女,長皇子想來是忌憚牽機毒,并未揭發。”
她擡頭,仰望楚琰,眼中誠懇:“請殿下相信,屬下的心永遠向着殿下,所做一切也皆是為了殿下考量。”
楚琰眼神深邃如潭水,緩緩道:“本王自然知曉你的忠誠,從未有過絲毫懷疑。你先起來吧。”
沈鶴這才起身,拱手抱拳:“請殿下再信屬下一次,給我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屬下會想辦法與長皇子達成約定,确保他絕不暴露屬下的真實身份,更不會危害到殿下的大計!”
沈鶴信心滿滿,楚瑄不僅中了牽機毒,她還知道他在長安坊的“秘密”。雖然這看起來算不上什麼把柄或污點,但她深知他對此事極為看重——他刻意隐藏身份行醫救人,定是不想為人所知。或許這背後還藏着更為隐秘的計劃,隻是她尚未察明。
然而,楚琰卻眉毛一擡:“你還想去找他?”
沈鶴一愣,他繼續追問:“你打算如何說服他?”
“威逼利誘......”
“不必了。”她話音未落,便被楚琰打斷,“你不必再去找他,之後的事本王自有安排,你無需再插手。往後也盡量避開楚瑄與太子,免得節外生枝。”
她不禁愕然,這是何意?
“殿下,此事屬下有錯在先自願領罰,但請您給我一個機會,之後任憑處置……”
“本王知曉此事非你之過,你阻止了太子的陰謀,為本王解決了一大隐患,本王又怎會罰你?隻是,本王不希望你再涉足此事。阿鶴,你隻需聽命便是。”
沈鶴不敢再有異議,颔首應命。片刻後,她似是想起了什麼,又忍不住問道:“殿下,那大皇子身上的牽機毒……”
楚琰眼光一黯:“怎麼,你擔心他?擔心本王會毒死自己的皇兄?”
“屬下并非此意,隻是擔心此事會為殿下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大皇子如今對我們并無威脅,屬下覺得,此時無需對他下手。”
楚瑄眸光沉沉地打量她半晌,最後道:“此事你放心,本王自會安排人給他解藥,你無需再管。”
*
黃昏時分,紫禁城阙之下,天邊最後一抹夕陽如血,緩緩沉入地平線。
沈鶴緊随楚琰之後,目光不由自主地遊走在周遭的馬車與人流之間,唯獨未見楚瑄那抹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不由想,他此刻不會還在宮中等她?
算了,他或許以為她故意趁機潛逃,此刻心裡定在記恨自己。
宮門之外,謝明婉與蕭逸舟靜候于馬車旁,謝明婉眼含期盼,一見楚琰現身便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兩步。
而當她瞥見他身後的沈鶴時,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猶豫着望向楚琰,欲言又止,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終是蕭逸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問道:“三殿下,今日宮中之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太子設局陷害?還有這個侍女到底是......”
“确是太子之計,至于她——”楚琰轉頭看了眼沈鶴,說道:“她是本王的暗衛,今日幸好有她識破了太子奸計。總之這些事盡在本王掌握之中,你們無須憂慮。”
随後,他又看向謝明婉,聲音和煦如風:“明婉,今日本是父皇賜婚的大好日子,卻因諸多變故令你受驚。此刻天色已晚,你先歸家歇息吧,本王尚需回府處理些事務。改日定親自前往相府向你賠罪。”
謝明婉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怕的,既已決定與殿下攜手共度,便知前路多舛。明婉也願為殿下您分憂解難。”
楚琰一笑:“好,明婉的心意本王知道了,此刻本王隻需要你乖乖聽話回家休息。”他對蕭逸舟說:“表兄,勞煩你護送明婉回去吧。”
蕭逸舟點頭應允,臨行前,目光卻複雜帶着探尋的意味多看了沈鶴幾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