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楚琰動作微滞,輕笑一聲,“皇兄未免也太過緊張,本王不過欲向姑娘敬上一杯酒罷了,又不會将她怎麼樣。”他目光笃定地望向沈鶴,“不如讓她自己來說,可會飲酒?”
沈鶴剛要開口,楚瑄先一步道:“她前不久意外受了傷,如今尚未痊愈,飲酒隻會加劇傷情。”
“受傷?”楚琰眉梢微挑,“什麼傷,現在還沒好?”
楚瑄淡淡道:“意外之傷,無甚緊要,不值得三弟挂心。不過三弟還是莫要再逼她飲酒了。”
殿内一時靜默,蕭逸舟見狀趕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咱們朋友間相聚,自當随意些,無需拘謹。我這兒有府中自釀的酸梅湯,恰巧可拿出來給大家嘗嘗鮮。”言罷,即刻吩咐侍從端上來,先給了謝明婉與沈鶴各一杯。
謝明婉酒窩盈盈,對沈鶴笑道,“我同你一般,自幼便不善飲酒,隻覺得又嗆又辣,逸舟哥便在府中常年準備這些梅子汁,酸甜可口,你快嘗嘗。”
沈鶴禮貌一笑,喝了一口,隻覺甜得膩人。
楚琰看上去心緒不佳,眉眼間氣壓低沉。謝明婉想喂他酸梅湯也被推開。
蕭逸舟瞧出些端倪,于是他徑自斟滿一杯酒,言說要給大殿下敬酒。
他起身前傾,卻忽地手腕一歪,酒液直直向兩旁灑去。
沈鶴反應迅捷,替楚瑄擋住,結果就是酒盡數灑在了她的衣裳之上。
另一邊,隻聽謝明婉低呼一聲,她與楚琰二人都未能幸免。
“哎呀,這……實在抱歉!蕭某笨手笨腳,還請二位殿下恕罪——誰的衣裳被弄髒了,且先随我去偏殿處理一番吧。”
沈鶴剛要起身,卻忽然被楚琰拉住。“我陪你一同前去吧。”
“殿下衣裳無礙,為何要去?再者我是去更衣,恐怕不方便。”
楚瑄仍未放手,沈鶴以為他是擔憂自己身份暴露惹出禍端,便低聲在他耳畔道:“殿下放心,我會小心行事,況且還有蕭公子在,他會幫我的。”
楚琰擡眸掃了一眼,徑直起身離席,在小厮的指引下直接去了偏殿。謝明婉皺眉捂着弄濕的衣服,本跟在他後邊,卻被蕭逸舟拉走,“婉兒,你随我來。我這兒有你合适的衣服,你自己來挑。”
到了偏殿,領路的侍從識趣地關門退下。
空曠的殿内一片寂靜,沈鶴環視四周,面向一側屏風跪下,“殿下。”
楚琰緩步上前,打量着她,卻不急着開口。
“屬下有罪,請殿下責罰!”
“哦?何罪之有?你當有功才是,你在長皇子府潛伏得極好,不過月餘光景,皇兄便對你如此關照有加。”
“屬下所行皆是遵從殿下旨意!殿下神機妙算,長皇子正如殿下所料,信了屬下是叛主投誠的暗衛,故才将屬下留在府中為奴為婢......”
“為奴為婢?本王怎麼不覺得他将你當作一個奴婢。一個奴婢需要為她費心編造一個什麼涿光醫女的身份?”說到此處,楚琰不禁輕笑一聲,“涿光,他倒是說得出口。父皇曾受恩于涿光山,對山中門派弟子極為敬重,如今朝中有不少出身涿光的謀士在廟堂身居要職。他當真是毫不吝啬,為你做足了身份,今日場上那些貴族子弟哪個将你當作了奴婢?”
楚琰問她:“阿鶴,你覺得一個皇子會為自己的奴婢擋酒?”
沈鶴低眉颔首,她說不出他想要的答案,便挺直腰身長跪不起,以謙卑的姿态作為應對。
楚琰注視她良久,終于一揮手。“罷了,你起來吧,本王可不願日後每回相見,皆見你屈膝請罪之态。”
沈鶴平靜地聽命起身。他态度轉緩,忽然上前伸手探向她後頸,“楚瑄說你身上有傷,是守夜營的鞭刑?還未愈合?”
沈鶴退後半步,“已經沒什麼大礙,殿下不必費心。”
退避的動作落到他眼裡,楚琰眼神微眯,手指帶着力道,順着衣領滑向胸前。
“是麼?果真無礙,便讓本王親眼瞧瞧,也好安心。”
沈鶴身體一僵,“殿下這是何意?”
“本王的意思阿鶴不明白嗎?你是在守夜營中受的傷,還是聽從本王的命令而行的苦肉計。此傷因本王而起,為本王所受,本王怎能不管?”
“殿下!”見他神色認真,沈鶴蹙眉:“屬下所做皆為分内之事,作為暗衛,早已習慣身上遍布傷痕,殿下又何必此刻為難屬下?”
“為難?”楚琰目光沉沉,與她帶着幾分堅持的眼神相對,“你覺得本王在為難你?”
難道不是嗎?他行事向來霸道又随心,如今這番舉措,恐怕是覺得她脫離了他的掌控,試圖在她身上重新樹立權威。
“殿下,此處乃是蕭侯府,衆人皆還在宴中等候。屬下還需速速更衣歸席……若是大殿下察覺了什麼異樣,屬下日後行事恐将更加艱難,還望殿□□察!”
他的手稍微松了松,看着她道,“阿鶴果然機敏,又事事不忘為本王着想,本王如今有些後悔将你送走了。”
說罷,楚琰踱步到屏風後的衣架旁,饒有興緻地挑選起來,最後提着一件桃色裙裳出來。
“本王替你選好了,便換此件吧。”
那裙裳如火般絢爛奪目,明麗又尊貴,像是他鐘愛的格調。沈鶴沉默接過,轉身步入屏風之後,待換上之時,隻覺裙身緊緻,束縛得她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