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鶴悠悠轉醒。她記不起上一次睡得這般惬意是什麼時候了,隻覺得四肢百骸都浸在軟綿綿的慵懶裡,連意識都像裹着層薄紗,還沉浸在昨夜的夢境餘韻之中。
直到翻身,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身旁,一張俊朗溫潤的面容映入眼簾。刹那間昨夜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沈鶴心中一驚,起身時卻不慎壓到了他的頭發。
楚瑄纖長的睫毛如蝶翼輕顫,在晨光中投下細碎的陰影。他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像是清泉裡的琉璃,在看清她之後微微有一瞬呆滞,旋即漾起清線笑意。
"醒了?早啊。"
咫尺之距,沈鶴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玉雕般的面容,半晌也擠出一個幹巴巴的"早"字。
錦被上兩人的青絲纏綿交織,沈鶴向後挪了挪:"殿下,昨夜......"
楚瑄忽地垂眸,白玉般的面頰泛起薄紅,神情中透着一絲羞赧。
他臉紅個什麼......
“殿下,昨夜我沾枕就睡着了,什麼都不記得......”
楚瑄低低嗯了一聲。
“主要是翻雪鬧得厲害——"她說着,環顧四周,哪還有雪團子的蹤影。“......翻雪呢?”
楚瑄看了一眼開着一條縫的門,“狸貓習性早起,昨晚門沒關嚴,估計它天還沒亮就自己溜出去了。”
楚瑄正要起身,卻忽然被沈鶴隔着錦被猛地按回榻上。“等等,殿下,你的衣服......”
楚瑄低頭,見自己襟口微敞,連忙攥了攥衣領縮進被中,隻露出一雙眼睛,滿是歉意地說道:“抱歉,我沒注意。”
“你快更衣吧,我先出去了。”沈鶴匆匆丢下一句話,便趕緊離開現場。
......
等收拾妥當再出門時,楚瑄已經在院子裡準備起了早餐。竈上小火慢煨,白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熱氣,米香混着晨間的清冽空氣,莫名讓人心安。
他今日穿一襲淡青色的長衫,衣上繡着幾枝翠竹,袖口微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晨光透過竹葉間隙灑落,映得整個人清透如玉,看見沈鶴便沖她招了招手,讓她來吃早膳。
沈鶴悠悠走過去,忽然想起之前在香雪齋看過的一個畫本子——講的是個趕考書生夜宿荒山,遇上山野精怪幻化的美人,那妖精不僅姿容絕世還溫柔賢淑,勾得書生神魂颠倒,聖賢書都抛諸腦後,全然忘記了科考大事。
後面的劇情就不知了,她當時看到此處便再看不下去,世上怎會有人被一個毫無攻擊性的妖怪騙成這樣?
看着眼前溫粥布菜的楚瑄,她忽然覺得,若不知他的身份,若她隻是偶然在這深山竹屋裡遇見他……怕是也要将他當成這竹林裡生出的竹妖精魅直接拔劍相向了。
她坐下來,低頭喝了一口粥。楚瑄夾了一筷子小菜放到她碗裡,似不經意地問:“昨晚睡得如何?”
沈鶴含混地“嗯”了一聲,咽下粥才随意道:“和往常一樣,我向來睡得沉,沒什麼感覺。”
楚瑄低笑,眼尾微微彎起:“是嗎?可你夢裡倒是挺不安分。”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圈淡淡的紅痕,“你瞧,也不知夢見了什麼,攥得這樣緊。”
沈鶴一愣:“……我弄的?”
“還能是誰?”
她隐約記得昨夜似乎有毛茸茸的東西蹭她,她不耐煩地抓了一把,以為是翻雪的尾巴……難道是他的手?
她耳根微熱,硬着頭皮道:“抱歉,我不記得了。”
楚瑄慢條斯理攪了攪熱粥,“阿鶴,待會兒幫我上點藥吧——唔,再陪我去湖邊走走吧,吹吹風,印子消得快些。”
“......好”
可剛咬下一口米糕,她忽然覺得不對啊,那張床明明那麼寬大,二人各睡一側,若是翻雪調皮倒罷了,好端端的她怎麼會抓得到他的手?
.......
晨間的翠雲湖泛着粼粼波光,清風徐來,帶着濕潤的水汽與荷香。陽光溫柔地灑落,既不炙熱也不刺眼,恰到好處地熨帖着肌膚。
湖面鋪展着大片碧綠的荷葉,粉白的荷花點綴其間,偶有蜻蜓點水而過,蕩開一圈細小的漣漪。
沈鶴與楚瑄并肩走在湖畔小徑上,衣袖偶爾相觸,也無需刻意避開。
這樣悠閑的時光讓她久違地感到放松。從前習慣獨來獨往,可此刻身邊多了一個人,竟不覺得違和。
忽然一陣清風掠過湖面,荷葉簌簌搖曳,帶着水汽的涼意撲面而來。沈鶴側眸,見楚瑄隻穿着一件單薄的青色長衫,衣袂被風輕輕掀起,襯得身形愈發清瘦。
"殿下,我回去幫您拿件外衣吧?"她停下腳步,"山間晨風涼,當心受寒。"
楚瑄失笑:"哪有那麼嬌弱?"
"殿下稍等片刻,我很快回來。"
楚瑄望着她的背影,有些無奈,自己在她心裡的印象是不是有些過分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