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鶴快步回到竹屋,從楚瑄的卧房裡取了件稍厚的外衫。剛踏出院門,餘光卻瞥見牆外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眸光一沉,不動聲色地走近。
"怎麼又來了?"
慕平告訴她:"殿下有令,命你即刻回京。"
沈鶴眉頭緊蹙:"為何?緣由呢?"
"京中即将有變,殿下需要你回去策應。"慕平頓了頓,主動道:"若你需要,我可設法助你脫身。"
沈鶴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外衫。遠處傳來隐約的鳥鳴,襯得此刻的寂靜愈發壓抑。
"......我知道了。"她終于開口,"給我些時日,我會找機會的。"
“這是殿下的命令,耽誤不得。”慕平提醒道。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
慕平欲言又止,深深看了她一眼,歎息一聲,最終什麼也沒多說。
沈鶴手中的外衫被攥出幾道褶皺。湖風穿林而過,帶着絲絲涼意,卻吹不散心頭陰霾。
......
回去後,沈鶴依舊如常與楚瑄相處,仿佛無事發生一般。
她以為,以楚琰的手段,即便沒有她,想必也絕不會影響大局。
或許她潛意識裡本就不願回去。日子就這樣在微妙的平衡中滑過,每一天都像晨露般晶瑩易逝。
楚瑄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又似乎全然不知,每日變着花樣準備膳食,興緻勃勃地拉着她去翠雲湖畔采集晨露——沈鶴不理解這些荷葉上的水珠與井水有何二緻,但楚瑄對此似乎很執着,她便幫忙運起輕功在荷葉間幾個起落。
第二日晚間,到了就寝時分,楚瑄抱着翻雪來喚她。沈鶴下意識跟着他走,等回過神來,人已經又站在了他的卧房裡。
她應該說什麼——可轉念一想,既然前夜已經同榻而眠,此刻再推拒不是更顯得矯情?
于是翻雪又一次被安置在兩人中間,毛茸茸的一團成了最妥帖的借口。
第三日,他們為翻雪搭了個小木屋,裡面鋪滿柔軟的草葉。小貓歡喜得不得了,整日窩在裡面不肯出來。
夜裡寬大的床榻上卻少了那道毛茸茸的屏障。"要不把翻雪抱過來吧?"楚瑄提議道,"夜裡它那小窩夜裡不通風,還是床上舒服些。"
沈鶴思忖,"有道理。"
......
這些日子楚瑄明顯比在王府更加舒心自在,可沈鶴除了第一日後,心頭便壓着塊石頭,楚琰的指令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
她從未違抗過楚琰的命令,甚至從未有過這樣的念頭。可這次心底卻湧動着陌生的情緒,不甘于被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命運。
直到一日,一隻信鴿在暮色中撲棱着翅膀降落,穩穩停在楚瑄掌心。帶來了京城的消息。
他解下鴿腿上的信筒,展開紙條時,眉宇間閑适的笑意漸漸凝固。"是阿琮的消息,東宮出事了。"
沈鶴心頭一跳。太子出事,必是魏翊案的餘波,也是楚琰的手筆。她試探道:"太子是請殿下即刻回京?"
楚瑄将信紙揉碎在掌心:"是,但我不想回去。"他擡眸望向遠山,"阿鶴,我此番離京,本也是有意去避開這些紛争。"
"可既是太子相求,想必事态緊急......"
"他做那些事時,便該想到會有這一日的。"楚瑄神色複雜,有不忍,卻很快淡泊清明,"魏翊案的證據是我親手遞到大理寺的,其中勾當自然清楚。太子既做了那些事,便也該承擔後果。"
沈鶴意外。看來這次他是真不打算插手了,但眼下卻是順勢回京的良機。"殿下,縱使您不想過問,陛下和大理寺遲早會召您回京。總在這裡避着也不是長久辦法。"
"可是,阿鶴,好不容易能同你清靜待上兩天,至少......等到六月十七。"他聲音軟下來,"我原想那日我們一起去翠雲湖泛舟,劃到荷花深處......"
沈鶴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一茬。她遲疑片刻,道:"殿下,其實那日本不是我的生辰。我自幼被遺棄,哪記得什麼生辰。六月十七隻是楚琰撿到我的日子。"
晚風拂過竹林,沙沙聲飄蕩在空氣中。
"原來是這樣嗎......難怪之前提起時,你興緻似乎不高。"
"我們回去吧,殿下。"沈鶴終是開口,"翠雲湖就在這裡,荷花年年都會開,這次事态緊急——往後總有機會可以再來的。"
"當是嗎?"楚瑄眼中碎光浮動,"那你要答應我,這個約定不會作廢。"
"好。"沈鶴沖他微微一笑,保證道:"一定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