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在醫院了住了幾天院,出來就被淩逍強拉着去了民政局,按頭領了離婚證。
起初他還死活不肯,直到淩逍輕輕比劃了下手勢,邪惡一笑:“不離的話,把你那些破事都一起告訴警察哦。猜猜看,你會被判幾年?”
李英:“……那說好了啊。”
然後拿到離婚證,淩逍轉手就向梁勝提供了全部線索,并且振振有詞,“公訴刑事案件和個人離婚又有什麼關系呢,守法公民就應該提供犯罪線索,對不對,警察叔叔?”
又踹了一腳李英:“叫你猜呢,判幾年!”
李英:……?!
幾天後,警方正式立案調查,以故意傷害、容留吸毒、販賣毒品等各項名義把李英抓走了,現在正關在看守所。證據确鑿,大概很快就會移送檢方,量刑建議起碼是二十年起步。
一切事情都很順利,除了任務本身。
【距離任務二:收集李耀成100點悔意值時限結束,還有最後1天。不足24小時,請任務者注意進度。】
【目前悔意值檢測為:1。】
系統:……
系統:麻了。
系統:【不是,祖宗,任務二還做不做了?!】
它不由發出悲鳴:【不說任務最後一天就是王燕紅的死期嗎?你倒是想想,能不能避開這個flag啊!】
淩逍認真思考,果斷回答:【注定的命運,原因可能改變,結局卻避開不了。就算我避開了這個flag,也可能會出門立刻出車禍,就是這樣。】
【那她到底是怎麼死的……算了,不論怎麼樣,至少死之前,您再争取下任務啊!】
淩逍聳肩:【我也不知道咯。】
話雖如此,她的态度卻顯然遊刃有餘。哪怕明知道生命已進入倒計時,她卻并不在意自己的死因,也不去配合系統繼續發瘋的“悔改行動”。
這半個月來,淩逍隻是照舊在這個小院裡生活着。程小梅走後,她倒也不無聊。早餐店的工作辭了之後,她編了幾個小軟件拿去賣,賺了錢就開始折騰家裡這點東西。
前屋裡面李英的東西扔得幹幹淨淨,換上王燕紅少女時期曾喜歡的裝飾品,扔掉了灰撲撲的床單,沙發套了溫柔的米色外套。小院子裡面除了搖椅,還多了曬太陽時候享受的茶具。上面擺着一個小小花瓶,幾株花朵正熱烈綻放最後的生命。
至于後屋……
淩逍保留了那個狹小的,證明着罪惡的通風窗——作為兇殺案的證據鍊之一。
可是在凝視着那方方正正的唯一出口,以及猶如監獄般的欄杆時,她罕見地,沉默了很久。
任務最後時限的這一天,正是立秋。
萬物由繁茂趨向成熟,又将迎來凋謝,歸于沉寂。而一切,終将在腐爛中再次迎來蓬勃生機。
這一天,也是屬于李耀成十三歲的最後一天。
六點半左右,傍晚。李耀成放學回來,就看到了夕陽落下的小院一改往日壓抑氣氛,盡是融融暖意。
那小小的後屋,忽然間多出了一扇明亮的窗戶。窗戶并不大,可幹幹淨淨、亮堂堂的,還裝上了淺黃色木框。有輕柔的燈光從窗内洩出,一推開,就正對着院子裡還未凋謝的花叢。
李耀成腳步一頓。
起初,他隻是愣了愣。随後,他緩慢靠近,謹慎地、甚至是小心翼翼地踱進這間數十年不曾變過的,困住他的房間。
薄薄的簾子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嚴密木門,上面還挂了把獨立小鎖。
淩逍正在廚房裡做飯,雞鴨魚肉,香氣四溢。見他背着書包愣在門口,随口道:“怎麼了?”
李耀成垂眸不語。
很久很久,直到一陣風吹得窗沿輕輕作響,發脆清脆的撞擊聲,他都隻是站在原地,沒有再說話。
淩逍如常吩咐:“收拾下桌子,我們去院子裡面吃飯吧。”
“明天是你的生日,不過我不在,所以今天提前慶祝一下。”
李耀成還是抿嘴,背着書包站在那裡。淩逍拍了拍腦袋,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
她遞給了他一把鑰匙。
“給,第一份生日禮物。”
那鑰匙上細微的花紋,嶄新的,握在掌心時冰冰涼涼,搔起心底微妙的癢意。
輕輕的,卻格外有分量。
李耀成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這把小小的鑰匙,猛然擡頭看向淩逍。黑色眼眸一瞬間凝聚起了不知名的波濤,湧動着,雀躍地拍打着暗夜海岸。
淩逍微笑道:“希望它不要生鏽。”
“也許很多很多年以後,有朝一日……它仍有機會打開這扇門。”
李耀成的唇畔不自覺洩出極淺的一絲笑,甚至他自己都未曾察覺。他沒有完全聽明白淩逍話語中極深的含義,又或者說,此刻的他,滿心都在這把小小的鑰匙上。
他的瞳孔依舊是霧蒙蒙的,一直完美隐藏着裡面的殘忍與無情。然而一刹那,除了一直保持的懷疑與警惕外,罕見地,溢出少年尋常的歡喜。
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上揚。
“媽媽,我很喜歡這份生日禮物……”
李耀成擺弄着那把鑰匙,無意識地說道:“以及是你,成為我媽媽這件事。”
淩逍定定望着他。
她沒有回答這句話。
少年的身高已經遠遠超出了她,青蔥挺拔。手将落未落,最後隻停留在了距離他的發頂幾厘米的地方。
但是淩逍最終還是沒有伸出那隻手。
罪惡已無法消除。他們之間,永遠隔着那樣一道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