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靠近的人陸續被撕扯粉碎,後排的人眼中分明是恐懼,四肢卻不協調的艱難前行。
而緩慢行動的沈元昔仿佛自帶屏障,音浪打在他的身上非但沒有使他後退,反倒是琴身的顫動越來越明顯。
古琴随沈元昔的不斷靠近,攻勢全部沖着他而來。
在琴音的影響下所有人的動作,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栾雲央則撤到了一邊靜觀其變。
有的人甚至是走火入魔,魔障纏身,不分青紅皂白地無差别對同伴下手。
場面很快就不受控制,地面的震感強烈,秘境中的靈獸都朝着他們這裡狂奔。
每個人忙着自保,紛紛掏出來法寶制敵。
周遭不斷湧動的靈力波動和偶爾傳來的獸吼,栾雲央并未顯露出絲毫的慌亂,反而是從容不迫地從袖中取出一塊平平無奇的手絹。
手絹僅有巴掌大小,其上繡着繁複的雲水圖案,若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它有何特别之處。
栾雲央手一松,往空中一抛,緩緩注入自己的靈力之時,這塊手絹迅速變大。
隻見栾雲央足尖輕點,身姿輕盈地踏上了這塊手絹,随風而動,飄逸非凡。
他的右手雙指并攏,懸于胸前,注入靈力,将暴亂的靈獸隔離在外。
狂暴中的靈獸不斷地攻擊手絹,卻沒有對手絹造成一點傷害。
栾雲央這才放下心來,跳到了下方的場地之中。
個别膽子大的人見一時沒有生命危險,一邊去阻攔那些傷人的人,一邊去不斷靠近青玉案。
這種場面不知道維持了多久,直到傳出一聲龍吟,琴音竟變得婉轉悠揚起來。
被控制的人們不約而同地朝着青玉案的方向走去,沈元昔胸口前的符文了閃了一下,差點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被人推倒踩踏在腳下。
栾雲央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然後将人撈了回來。
栾雲央看沈元昔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把手拽過來,把脈查看。
沈元昔身體有一強一弱兩股不同的力量對沖,不斷拉扯。
而沈元昔為了兩股力量的平衡,不斷用本源修複,導緻虧空太大難以彌補,遭了反噬。
不知情的栾雲央奇怪為什麼他的身體會有這麼大的虧空,但為了保住他的性命,把自己一直留着保命用的丹藥喂給了他,嘟囔要讓他千倍萬倍的還回來。
這時原本還算悠揚的樂聲突然戛然而止,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生生掐斷,留下了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靜。
沈元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雙手緊緊抱住腦袋,眉頭緊鎖,雙眼中更是閃爍着癫狂的光芒,似乎随時都有可能失控發狂。
栾雲央見狀,心中一驚,連忙伸手捂住沈元昔的嘴,牢牢抱住沈元昔。
就在這時,栾雲央突然感覺到沈元昔的身體在微微顫抖,但是似乎還傳來了一陣低沉的笑聲。
他心中更加疑惑,連忙扒開沈元昔,仔細觀察着沈元昔的神态。
此時此刻的沈元昔,讓栾雲央想起了話本子裡主角沉入水裡,被從水草裡鑽出來的陰濕男鬼抓住腳腕,然後男鬼張開血盆大口吃人的即視感。
這确實不太正常,與平日裡那個冷靜沉穩的沈元昔大相徑庭。
看着沈元昔這副模樣,栾雲央打心底裡覺得有些好笑。
一碼歸一碼,吃人可不行。
下一秒,沈元昔頭骨傳來嘎巴錯位聲響,沈元昔頭一歪,順勢倒在了栾雲央的懷裡,栾雲央轉身也把人背上了。
沈元昔怎麼更重了,像是背了三袋米,讓他不得不費盡全力才能撐住。
情況并沒有好轉多久,就急轉直下。
平靜的氛圍被一股莫名的緊張所取代,空氣中彌漫着一股壓抑而危險的氣息。
栾雲央敏銳地察覺到,周圍的景色似乎開始變得模糊。
有人挺身而出,叫大家念清心咒,有人拿出法器準備上前。
對于修為不高的人來說,他們往往無法躲避古琴的罡風,一旦靠近,便會在瞬間被強大的力量所吞噬。
而對于那些修為較高的修仙者來說,他們雖然更強,但受到的限制便越大。
荒原之上,一輪殘月高懸,其微弱的光線被厚重的雲層撕扯得支離破碎,隻能勉強照亮前方幾步之遙。
鳥群從森林上方飛過,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就在這片死寂之中,樂聲陡然變調。
這樂聲時而高昂激越,如同狂風驟雨般席卷而來,令人心悸;時而又低沉婉轉,如同情人床畔深夜裡的呢喃,帶着無盡的暧昧與幽怨
攻擊古琴會反彈傷害,環顧四周的慘烈,栾雲央這才意識到古琴不是蠱惑人心,而是控制意識,看人清醒的殘殺。
讓人清醒地直面自己的内心深處,無論是貪婪、恐懼還是欲望,都在這旋律下無所遁形。
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在清醒中看到自己的渺小與無助,進而在絕望中走向毀滅。
沈元昔的狀況難道和這件事情有關?
栾雲央思量着,把沈元昔遷到遠一點的地方。
随着栾雲央一步步接近,一股強烈的罡風猛然襲來,切割着每一寸空氣。
就在這緊要關頭,栾雲央的左後方,突然傳來一道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小心!”
他猛地回頭,卻隻見茂密的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并無他人。
栾雲央的目光落在了一塊散落在地上的小石子上,他毫不猶豫地挑起石子,用盡全身力氣,向着古琴的琴弦擲去。
隻聽“铮”的一聲脆響,一根琴弦應聲而斷,樂聲頓時停頓了一下,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所打斷。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樂聲再次響起,但此時的旋律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變得更加悠長且刺耳。
随着樂聲的繼續,栾雲央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宛如有無數根針在同時刺入他的大腦。
他強忍着劇痛,注視着那架古琴,盤算如何打斷古琴的攻擊。
剛才的石子似乎有點用處,難道把琴弦都打斷,才是正确的解決方式麼。
皇天不負有心人,栾雲央找準時機,手中幻化出一杆長槍朝着最後的一根琴弦抛去。
而最後一根琴弦在栾雲央踢石子時化成人形,所有人動不了,定在了原地。
人形靠近栾雲央時,不遠處一支靈力幻化出的箭矢射了過來,人形被釘在了半空。虛幻的人形直勾勾盯着栾雲央,對栾雲央無聲說了幾個字,繼續盯着栾雲央。
那雙眼睛仿佛是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沒有絲毫溫度,更不含半點情感,隻是毫不留情地穿透他的身軀,凝視着深藏不露的仇敵。
在那虛幻的人影,再度試探之際,栾雲央從身後召出了長槍,一槍擊碎了虛幻的身影。
包括被栾雲央忽略掉的沈元昔,在後方遠遠的虛空拉弦,在栾雲央手中脫出的長槍到達虛影的同一時刻,透明的箭矢再次穿透了虛影。
虛幻的人影消失不見,獸潮恢複了正常,紛紛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