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聽見槐妖的逐客令:
“确認城中百姓無虞之後,你們便離開吧。我突破在即,見不得城中有修士逗留。”
“别啊槐夢姐姐,我都在這兒住了一百多年了!”
鑄劍師當場哀嚎起來,“要是連你都趕我,我就真無處可歸了。”
他總不能真收拾收拾包袱滾回北溟,對着姬松月那張死人臉悲春傷秋。
“不願意,我也可以把你請出去。”槐妖半點不留情面,“你我還是可以拿捏的。”
江洗沉默。
槐妖說的是實話。
算來,他已經足足蹉跎了一百二十年整。
這百年間,他不曾像在北溟時那樣日日觀器,引靈鑄劍。
當初也是能稱上一句年少英才的人,至今卻沒夠到羽化境界的門檻。
再觀槐妖,辛勤修煉,不日便要大成了。
“好吧,那我隻好換個地方,去扶仙那邊找酒喝了。”江洗慨歎,“可惜沒辦法親眼看見花雨。”
“先祝槐仙破鏡順利,仙途坦蕩。”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走向來的方向 。
“李姑娘,我們也和江前輩一起過去看看吧。”
硯蓮生希望借此能查出來什麼。
不找出證據,他的懷疑永遠隻能是懷疑。
但他也相信世上不存在真正的天衣無縫,隻要夠仔細,就一定能找出端倪。
要是真的什麼也沒有,是他氣度狹小,心思龌龊,錯怪槐妖……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像玄虬君那樣的悲劇,世上當然應該越少越好。
“走啦,槐蔭城不小,挨家挨戶地查很浪費時間的。”
江洗在院門外面催促他們,“我們白天還得重新看呢。”
“李姑娘,走吧。”
硯蓮生暫時壓下那些憂慮,“江前輩在喊了。”
“有問題要怎麼辦?”李聽眠腳步沒有動。
她問硯蓮生,也是在問身形還沒有完全散去的槐妖。
“我既然敢這麼說,便是沒有問題。”
槐妖如此回答。
“哦。”
李聽眠扭頭就走,沒忘記拉着硯蓮生。
“師父以前喝酒,會說他沒有喝,因為我找不到他藏酒的地方。”
她在硯蓮生手上寫字。
槐妖當然不能和師父比。
她和硯蓮生說這個,是想告訴硯蓮生,不是嘴上說沒有就一定會沒有。
玄虬君活了兩千年,做了兩千年的好事,最後也都變壞了。
為什麼五百年的槐妖就一定會沒有問題?
她做好事的時間明明就不到玄虬君的一半。
“李姑娘,我其實也有一些懷疑。”
硯蓮生本來可以直接傳音,他有自信不會被槐妖發現。
可回過神來,他已經在用拇指在李聽眠掌心、靠手肘的寫寫畫畫了。
他們是牽在一起的,不是面對面站着,互相伸出手,用手掌做紙。
這個動作做起來不是很方便。
在意識到他們這個動作不方便的瞬間,他耳根也跟着燒起來。
——和李姑娘牽手,在手上寫字。
……而且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李姑娘,我教你傳音術吧。”
硯蓮生音量小小,語氣飄飄,如同蚊蚋。
要不是熟悉他的說話的方式,語氣,李聽眠也許會懷疑他剛剛根本沒有在和自己傳音。
“對了,你家父母可還安好?”
槐妖突兀的問候從後面傳來,前方則是鑄劍師的催促。
“小硯啊,隻有幾步路,你們怎麼走這麼慢?”
硯蓮生相當确定,她問的不是自己。
李聽眠有點奇怪。
她感覺槐妖問的是她。
“我生下來就沒有爹娘。”
她這樣在硯蓮生手上寫,然後拉着硯蓮生,幹脆跨過了院門。
李聽眠沒有多給一旁的江洗眼神,隻是路過鑄劍師身邊時,極為自然地用劍鞘模仿出劍的姿勢,搗了他一下。
這是讓江洗走快一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