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已經很久沒被關心過了。
這一次結束的很快,他也是第一次被陪伴着度過了一個夜晚。
他有些不太習慣,僵硬着幾乎沒有睡着。
但有人陪着的感覺很好,起碼黑夜不會再冰冷黑暗。
隻是一睜眼,面前便又是空蕩蕩的房間,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
他坐在寬大的床上,沉默着拿過手邊的書。
他又繼續沉默、脫節,不言不語,沒有人問,便不會再說,他現在已經不太清楚自己曾想要表達什麼了,他隻覺得這個世界壓抑至極。
令人窒息。
夜晚,别墅大門被推開,隻是這一次沒有血腥味湧入,有的隻有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他聽見了聲音,隻是沒有應答,手裡的書還是那一本,一天過去,那本書卻沒翻過兩頁。
一雙手将他撈了起來,放在了心口,他手裡的書一下滑落在地上,卻管不得去撿。
從未被這樣對待過的他有些戰栗,一種脫離往常的陌生感席卷了他。他隻能無言的抓住雌蟲的衣領,然後被溫柔的放置在床鋪中。
雌蟲是第一次仔細的觀察雄蟲,以往雌蟲都是受了傷才去找雄蟲撫慰,此時這種沒有理由便去找對方的行為對他來說也是第一次。
他的美麗是毋庸置疑的——雄蟲都很美,隻是向他這樣在美麗中帶着無法捕捉的氣質的雄蟲,幾乎隻有他一個,那雙幾乎沒有正視過他的雙眼裡似乎藏了很多語言,隻是都被蝶翼般的睫毛和他的熟視無睹掩去。
為什麼突然留意起了雄蟲,以往都是雄蟲主動去讨好雌蟲,依附雌蟲,做一朵菟絲花,雄蟲的哭泣是嬌弱的、是無用的、是弱者博得同情才會流下的,這樣無法讨好雄蟲,又或者是一些願意反過來嬌慣雄蟲的雌蟲,覺得讓雄蟲流淚就是丢自己面子的行為,所以雄蟲幾乎是不流淚的——雌蟲也不流。像他這樣既不主動讨好,也愛搭不理的雄蟲才是一種異類。雖然自己也根本不曾在意過這種事,但……
雌蟲敏銳的直覺在尖叫,如果他忽視掉這一次小小的雨,依舊在索求的話,他就會失去掉什麼。
所以他第一次沒有留在軍部過夜,而是返回别墅找到了雄蟲。
燈光下的雄蟲好像一尊極美的雕塑,既不存在生命,也不存在靈魂,隻要觸碰一下就會摔得粉碎。
雌蟲感覺自己在不受控制地上前将他抱在懷裡。懷中的雄蟲很輕,仿佛随時都會離去。雌蟲又問出昨夜的問題,為什麼要哭泣。
雄蟲過了很久才給出了反應,他麻木的神情像是花了很久才對接上這個世界的信号。
“忘了。”他說。
他回想起以前,年代久遠到幾乎是夢一般的那段日子——他花了好幾年才從蟲族社會的思想禁锢下逃離,投入平等的懷抱裡。
雌蟲皺了下眉,這不是什麼好的回答——撬不開他溝通的嘴。雌蟲試着降下了點耐心,畢竟就沒有人會在意雄蟲的内心,向雄蟲索取,再随意哄着他們,這是這個社會通用的道理。
但是雌蟲隻感覺有些煩躁,是,他一向對這個社會的教條不太滿意,而且同居3年,他似乎也不曾在意過這隻雄蟲——畢竟當年完全是被硬塞進來的罷了。
但他深思之後卻像是被打擊到了,雖然他不滿于這個社會的教條,但他也察覺到自己被潛移默化的影響——忽視雄蟲,向雄蟲索取,而且他幾乎沒有關注過雄蟲本身——否則也不會到現在才注意到雄蟲精神的異常。
他們幾乎沒有做過精神海的交流。
雌蟲脫下身上的軍裝,自顧自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雄蟲的眉眼一向是低垂的,看起來像是不在乎這個世界一般。他的眼睛裡幾乎沒有任何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強大的直覺告訴他,雄蟲很不對勁,他大概會忽視掉雄蟲這一次的冷漠。
他們上一次安靜的相處是什麼時候,軍團宴會上?當時作為伴侶的雄蟲和雌蟲一起出席了宴會,那些孤寡的雌蟲無一不向雄蟲投去驚豔之色。而餐桌上的雄蟲神色幾乎不變,隻是多喝了一杯酒而已,但那些或是打量或者迎欲的眼神令雌蟲覺得厭煩,所以那一餐實際上并不盡興。當晚雌蟲就向雄蟲索取着占有欲。
好……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雌蟲盯着雄蟲的背影在心底歎了口氣。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時光,大概就是在清晨看着雄蟲恬淡的睡顔,那份安靜一下就擊中了雌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所以他有時候會向軍隊告假,留在家中陪伴雄蟲。
他們之間的交流也可以說是屈指可數,大多是雌蟲主動開口,詢問雄蟲過的如何,從前如何。這時雄蟲就會合上書本,短暫的将目光投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