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匡野詫異地擡起頭看去,自己這個太子哥哥平日裡被皇後壓着讀經學史,若非怕皇帝猜忌就連帝王心術都要學上一學,一刻都不得松懈,今日怎麼得空來翠幽宮。
不遠處風匡乾一身玄色衣袍匆匆走來,凜冽眉眼舒展含笑,和旁邊小跑着跟上他的老太醫說着話,不其然一擡眼便對上了風匡野投過來的目光。
風匡乾先是一愣,喜悅接着攀上了他的眼角眉梢,他大步跨過來,一把攬住了風匡野的肩膀。“孤聽說你病了數日想來看看你。方才聽太醫說你已經大好了,但想要出門也該再養兩天啊。”
風匡野腳步輕移,躲過了風匡乾的手,心中思量:這個便宜哥哥自小便被皇後視為争寵利器,他倒也争氣,天資聰穎,文韬武略無一不凡,力壓所有皇子坐穩了太子的位子,連帶着皇後都在後宮一年勝一年的新人堆中仍保有榮寵。隻是自己不得皇後待見,跟着金閱一起長大,和太子也不過一年一面罷了,倒不知道他會如此緊張自己。
“多謝太子關心,我隻是在宮裡待久了,想着去禦花園看看春光。我身子向來強健,既然病已大好,吹吹春風是不打緊的。”
風匡乾收回手,讪讪道:“兄妹之間還如此見外,你該喚孤哥哥的。”說着從随侍小厮手中接過披風抖落開想要給她披上。
風匡野這次并未躲閃,自己雖然不冷,但已經确定了他就是攻略對象,披件衣服這樣的小動作沒準會提高攻略進度。
誰料系統在此時再次響起,“叮咚,檢測到攻略對象——銀觀在附近,請宿主注意。”
風匡野微愣,銀觀是帝後送來的人,明面上說是守衛,實則監視她與金閱的一舉一動,每日都跟在她身後,像是個沉默的影子。
原身認為他是父母在意自己的證明,他們兩個也算是自小長大,對他頗為縱容,事事都不避着他。原身昏迷的那幾天估計是因為她躺在寝殿,銀觀不便呆在她床榻邊所以一直沒見面。
風匡野暗想:原身待他親近,金閱則是完全當他透明,他也隻粘在原身身邊,自己醒來這麼久他才出現,恐怕是剛從帝後那裡彙報情況回來。
她又仔細回想了兩人日常的相處,以外人的眼光來看,原身拿他當哥哥,但銀觀的心思卻不單純,隻是他在風匡野身邊便謹小慎微,遲疑不定,倒也沒讓旁人察覺出來。
銀觀自小便被挑選訓練為宮廷侍衛,日夜殺機裡來去,是風匡野俯身将他從屍山血海裡撈出來。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晚他于陰影中窺見的月亮,即使如今月光溫柔地照耀着他。
身後一陣風起,銀觀輕巧地從宮牆上落下,将手裡的披風遞給了玉露,向風匡野躬身,“金閱姑姑說初春風大,剛剛喚我取了披風,還請公主保重身體。”
風匡乾的手停在空中,風匡野目光流轉,說道:“玉露替我披上吧,”轉頭笑對風匡乾,“太子哥哥身量高出我許多,小妹穿自己的就可以了,多謝哥哥關懷。”
風匡乾瞥了銀觀一眼,隻見他順從地跟在風匡野身後,倒襯地方才察覺到的微毫敵意成了錯覺。
風匡乾收回目光,為風匡野理了理身前的系帶,說道:“前些日子北邊戰事勝利,父皇在禦花園擺了宴,為主将孫馳大将軍和他的兒子孫無缰小将慶功。再加上春闱将近,文丞相和他的兒子禮部侍郎文辰也會給父皇彙報準備情況。你一個人前去難免沖撞,孤帶着你去禦花園順便向父皇請安。正好今日也是京城晚集,集市上有不少你在宮裡見不到的新鮮玩意,想來你會很感興趣,孤帶你出宮看看,晚上再把你送回翠幽宮,這樣安排可好?”
風匡野在心中默默數了數,目前已經見到了風匡乾和銀觀兩個男主,方才他話裡提到的孫無缰和文辰也是男主,最差的情況下今天能解鎖四個人。
至于朱家少主朱萬津自然不會出現在宮裡,正好借着風匡乾的邀請出宮,說不定就能遇到他,這樣一來五個男主就全都解鎖完畢了,攻略遊戲也許就能推進到下一階段。
風匡野一邊在心裡盤算一邊不由得感慨遊戲劇情的設計,一環扣一環,劇情被推着走遠,隻是不知道她身邊的這些人物知不知道自己就像提線木偶一般被操縱着命運。
風匡野樂得自在,如此一來不用擔心自己提出出宮會人設崩壞,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風匡乾的邀請。
前往禦花園的路長長,風匡乾為免引人注意隻帶了一個小厮來的翠幽宮,而風匡野這邊也是隻有玉露和銀觀兩人跟随,一行五人一路走來寂寂無聲。
風匡野倒是想要和風匡乾聊上兩句,但貿然開口不符合她和這個親生哥哥的尴尬關系。等着風匡乾開口吧,他嘴倒是張了五六次,每次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吞了回去,初春的天氣愣是憋出了滿頭的汗,風匡野想笑也不能。
玉露最是活潑,今日能夠出宮甚至是到外面的集市上跑跑,早該就小嘴叭叭地調笑了,如今正因風匡乾的出現而忿忿,連笑臉都不給一個。
銀觀本就是話少的性子,平日裡隻會說公主怎麼怎麼、屬下怎麼怎麼,更不會開口來打破這個尴尬局面。
就這樣一路走到了禦花園,遠遠地風匡野就望見花雲樹海,蝶舞蜂遊,又聞絲竹之聲,春風和暢,春光明媚,當真要把她熏醉了。
“叮咚,檢測到攻略對象——文辰、孫無缰在附近,請宿主注意。”系統又冒了出來。
風匡乾像是終于找到了話般開口,“今春禦花園裡最值得看的就是青龍卧墨池,是三年前江南進貢的花種,經宮人年複一年的精心培育才盛開,這幾天正好是盛放期,你算是趕得巧。”
“若真如哥哥所說,集天地日月精華與悉心照料而開,想必那青龍卧墨池姝色定然是冠絕京華。”風匡野雖然說着牡丹,目光卻在風匡乾臉上輕掠,在他心間留下清澈漣漪。
紅暈從風匡乾耳後蔓延到了臉上,他移開注視着風匡野的眼神,輕咳一聲快步向前走去,不知是因妹妹似是而非的調笑而羞,還是心中那點隐幽難言的心思被觸動而愧。
風匡乾回憶起自己和妹妹之間的點滴相處,風匡野自出生就被母後抛棄,他隻見過襁褓裡的她,甚至都沒有親手抱過她。
血脈之間的牽引力何等奇妙,他往往會在伏案學習的間隙、練劍習武的空檔想起嬌小的妹妹,也曾埋怨過母後為什麼要将妹妹送走,也曾自責過是否是因為自己不夠優秀才讓母後覺得地位不穩要靠三皇子來鞏固地位,也曾怨恨過自己沒有實力無法保護妹妹。
等到他日漸長大,知曉世事,越發對風匡野感到憐惜。從日常細微處的關注,加深成了不可抑制的接近妄想,心中的憐惜悄然滋長成無言的愛澆築在了她的身上,自責扭曲生長化為愛欲的羅網,獨他一人在心潮中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