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匡月看着妹妹緊蹙的眉與勾起的唇角,實在分不清她是在忍耐痛苦還是享受喜悅,隻覺得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相伴長大的妹妹,往日裡的她聰明歸聰明也總帶着溫度和關懷,這些日子卻冰冷又頗不近人情。明明自她出宮以來都在為幫自己解除婚事而奔波,但那股仿若完成任務的機械感揮之不去,明明一切事宜都在穩步推進,風匡月卻多次夜半心悸驚醒,好似冥冥好像有東西漸漸遠去,無論如何都留不住。
風匡月覺得自己是壓力太大導緻精神方面出現了疾病,否則為何會在妹妹遭受莫大痛苦時第一反應不是關心而是将她與曾經對比,不斷放大心尖的那點疑慮。風匡野沒有注意大公主複雜精彩的表情變換,也并不在意她的心理活動。
折騰了一晚上,此時天色欲曉,寂靜一夜的街道宅院漸次複蘇,四人趕在各府下人出門采買前回到了大公主府,約定銀觀先去探探李府,畢竟現在此人正被關在大理寺,兩個無權無勢的公主根本進不去,隻能去他家中看能否找到消息。四人各自回房休息,銀觀中午就去了城郊李宅,晚飯後衆人聽他帶回來的消息。
李家不算窮苦,小小的屋舍住着李靖言母子二人并一個照顧李母日常起居的婆子,日常生活清貧但看布置也能看出來這是好好過日子的一家人,隻是現如今兒子被關進大理寺,李母本就卧病在床得此消息後病情加重,銀觀看了一眼就判斷出她隻怕還剩不過三兩月的壽數。
風匡月聞言氣紅了眼,恨不得立刻砸了文朱兩家,唏噓着權勢到底給平民百姓帶去了什麼。風匡野容色淡漠,轉而文一句,“李宅外面可還有别的可疑人物?”
銀觀搖頭,“李家本就是在京郊,沒有多少人。因為怕被連累又沒有銀錢,李宅裡面的婆子也跑了,現在隻剩李母一個人,屬下便傳信讓人在李宅守着,匆匆來告訴公主此事。”
風匡野點點頭,起身推開窗看一眼濃厚的夜幕,壓低的眉峰洩露了她不甯的心緒,“玉露,收拾一下藥箱,随我去李府走一趟。”
風匡月跟在她的身後,語氣被感染上了幾分焦急,“妹妹是要去治李夫人的病嗎?我開庫房取藥材,順便再拿些銀錢一并送給她。”風匡野搖搖頭,瞳色淡漠,“不,我是去救她的命。”
風匡月不理解地搖頭,“妹妹你說什麼?”玉露已經匆匆去取藥箱,銀觀也去部署人員護衛李府,此刻屋中隻剩姐妹兩人。“李母一人在家,又本就重病纏身,想要威脅李靖言的人一害一個準,保住她的命既能阻止文朱兩家的黑手,又能讓李靖言配合我們。”風匡野耐心地給堪稱大盛第一傻白甜的姐姐解釋自己的動機,完全沒有錯過她臉上絲毫的情緒變化,從茫然到震驚害怕。
風匡野俯身去摸摸跌坐在椅子上的人兒的頭發,“姐姐别害怕,無論此事最終結果如何,我們都不會落到這般狼狽田地的。”風匡野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正緊咬着牙關抑制顫抖,咽喉也幹澀無比,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隻能乖順地在妹妹掌下點頭。
風匡野明白大公主害怕的根源是自己,但隻感覺奇怪又好笑,不過是一點點換立場思考的别樣想法就能讓這個姐姐警惕成這個樣子,可見她是個多麼心地純善的人,但在大盛卷這波詭雲谲的劇情裡,隻按着風匡野原本的性子走,她早就掉到了系統的陷阱中被吞吃殆盡。
京郊李家宅院,屋舍不大,但籬笆上攀附生長着的幾枝牽牛花與小菜地中因疏忽料理而有些蔫下去的蔬菜都能看出這一家人生活的用心。銀觀安排的人藏身于隐蔽處緊盯着屋舍内外,乘馬車出行太過招搖,兩人一路輕功直接進了李母所居的小軒中。
李母頭發花□□神萎靡,自從婆子走後隻能自己掙紮着下床找吃食充饑,饑病交迫又整日擔憂兒子,呈現出風燭殘年的模樣。今夜又是個不眠夜,隻是兩位客人的突然造訪打破了這份寂靜,李母見有人站在自己床前,掙紮着想要坐起來,但身體酸軟疼痛不堪終究隻是往床裡挪了兩下。
風匡野早就知道李母沒睡,等她平靜下來才出聲,“令郎因科舉舞弊被關進大理寺,夫人想必很擔心,又病重難治有心無力。夫人莫怕,本宮是三公主,本宮知道李公子是清白的,也願意為李公子讨回公道,将他解救出來。深夜貿然造訪一是為了避開賊人耳目來找夫人說明此事,二是保下夫人的命,為您好好診治。”雖然看不到自稱公主的人的表情,但這把聲音溫潤動人,語氣不疾不徐條理通順,撫平了她内心的緊張驚懼,讓她喜極而泣起來,說不出話隻能“嗬嗬”地哭笑出聲,又掙紮着要下床來行跪拜禮。
玉露撩開帳幔,捉住努力起身的李母的手腕,無視撲鼻的污濁氣息開始診治起來。風匡野也站在她的床前,好讓她看清自己的容貌身份來安心。玉露喂水喂藥,李夫人通體舒暢終于有力氣也能說出來話,急忙開口,“草民叩謝公主救命之恩,還請公主大發慈悲,救救我那苦命的兒吧!”
風匡野動作輕柔地将李母按回去,又露出一個春風般的笑容,“夫人勿動,你身上的病頑固又蹊跷,此藥隻能暫時緩解。不過還請夫人放心,本宮已經在宅子周圍布置好了人手,不會再有人能夠傷害到你。本宮漏夜前來正是為了李公子的事,有些問題希望夫人可以好好回想後給我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