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玄宗自己陣營裡的禁軍又一次亂了。
李輔國等太子黨羽在暗地集結,而其餘禁軍也紛紛抱團。
他們本就不願去蜀地,心中各有各的算盤,如今看有人在帶頭結黨營私,其他剛回過神來的禁軍也紛紛叫嚷着讓玄宗改變行蹤。
禁軍說劍南蜀地是楊國忠的地盤,那裡的将領都是楊國忠的死黨,他們殺了楊國忠,去劍南是自尋死路,不如起兵北上,另覓出處。
玄宗隻一遍一遍的小聲重複:“天命,天命......”
是啊,長安宮阙,是帝王的居所;曆代陵墓,是李唐的祖墳。
自己這樣逃竄,又怎能收複兩京、中興社稷?
楊玉環站在玄宗身後,靜靜地想着自己接下來的安排。
她猜到了李亨會被救出,然後分兵兩路。但不能讓他們得逞,自己必須要阻止這行動。
來都來了,就給他幹一票大事業。
挽救唐朝的衰亡,給這個興盛的王朝續命。
按照曆史的走向,五日後,叛軍兵不血刃占領長安,接着就進長安城大肆燒殺搶掠。
太子軍隊往西北方出發,在渭水河畔與潼關退下的殘軍相遇。
玄宗應當前往扶風,而扶風恰好有一批進貢的彩帛,發表演講安撫軍心,帶着剩餘的禁軍前往西南行進。
回長安是不可能的,沒有足夠的兵力與安祿山正面作戰,隻會被一舉剿滅。
若是南下,自己還可以用楊家之女的身份按住劍南,且蜀地連年豐收,甲兵全盛,又易守難攻,隻是入蜀的話,後路被叛軍切斷,就被徹底困在了川蜀之地。
蜀地,在她看來,适合做戰争最後的底牌,而不是蝸居的避難所。
如今,主要的戰場集中在河北和關中地區,真源縣令張巡,在雍州堅守;将領魯炅駐守南陽,在被圍攻的困境下堅守一年之久,兩人阻擋叛軍向江漢地區的行進,并保證江南的物資可以送到朝廷。
等叛軍進了長安城,戰事會有一段時間的緩和時間,安祿山等人忙于在長安城中享樂,會忽視戰局,到時候,便是一個重整軍備,調集重兵的機會。
李光弼此時,應該正想趁勢攻取範陽郡,卻被潼關的失手拖了後腿,耽擱了戰事。郭子儀和李光弼如今正在河東地區,被戰線阻擋不能南下,隻能西行。
若是李亨帶兵,他為了皇位的合理性,會先選擇收複洛陽和長安,而楊玉環清楚,如果要最快地搗滅叛軍,應該直搗範陽。
而江陵物産豐饒,永王李璘就曾在江陵起兵——這次,楊玉環搶了先機。
河北地區一片戰亂,直搗範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如今,最好的辦法是兵分兩路,一路按照李亨原本的計劃,北上靈武、另一路南下去江陵,招兵買馬,再兩面夾擊進軍範陽。
理想很豐滿,轉眼看現實——
她手上沒有兵權,也不能把那些大唐名将調回來。
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原本,有楊國忠和楊家勢力,但在金城驿變故後,楊家隻剩下她孤身一人留在軍中。
玄宗,一心隻想逃命,軍中也不乏貪生怕死的貴族,高力士,手中沒有任何兵權,而自己作為女子,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哪怕三軍不願同玄宗南下,自己也是不可能掌控軍隊的,更無法下诏讓在外的能臣将士前來投奔自己。
所以,楊玉環想,如今自己最需要的,是拉攏軍隊,是奪權。
她的目光回到了眼前,看着面前的場景。
韋谔在禁軍前率先跪下,向韋見素和玄宗行了一個大禮。
“父親,皇上,臣願帶韋家軍兵平叛。”他身後跪下了三百名白袍将士,他們都是韋谔麾下帶領的士兵,雖然人少,但個個精銳。
韋見素站在玄宗身邊,看着兒子的眼睛瞪得像銅鈴。
“逆子!”他擡腳就要踢,韋谔見狀也不躲,韋見素實實在在地在他白袍上留下一個沾着泥巴的腳印。
“天命,天命,天命......”反觀一旁,玄宗和失了魂般,根本不理會這邊發生了什麼。
壽王李琩站了出來,站在韋氏父子兩身邊,韋見素看壽王來了,後退兩步,韋谔跪的更直了。
韋谔固執地重複道:“皇上,臣願率韋家軍平定叛亂。”
後邊也有其他将士紛紛響應,申請出兵,不一會兒,稀稀拉拉地跪了一片。
但楊玉環遙望看去,這其中,并沒有太子黨羽的人。
她似乎猜到了太子要做什麼——他的分兵是必然會發生的,但已經被扣上謀反帽子的李亨,不會來找皇帝說明,隻會暗地離開。
如果放太子跑出去,相當于放虎歸山。等他自立政權,無疑是一個大麻煩。
玄宗命李琩撫慰兵士,楊玉環站在玄宗身後,看向這位壽王——自己原本的丈夫。
相比于玄宗,李琩看着順眼多了,至少不至于能當自己的爺爺。不過,從她被玄宗看上那一天起,就與李琩再也沒有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