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湧之處,如堆銀砌雪;濤聲轟鳴,似萬鐘同鳴。
不時路過幾個農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他們聽聞這邊傳來的馬蹄聲便驚慌失措,看清是唐軍後才不再四散奔逃。
突然,一個戴着鬥笠的老翁跑來,徑直沖着在隊伍最前的李琩跑去。
李琩見這情形,立馬緊拉缰繩,防止撞上這步履蹒跚卻腳底生風的老人。
那老人一見到李琩就跪了下去,在他面前實實在在地磕了一個頭,滿面憔悴,涕泗橫流。
将士們被吓了一跳,紛紛停下了腳步。
“将軍!請您為小民做主!”他一邊說,一邊又行了第二個大禮,還不忘在直起身的時候快速抹了一把眼淚。
李琩也屬實被驚了一跳,這突然攔路的民衆是什麼情況?
馬車裡坐着的楊玉環發現行軍的停歇,立刻下了車向隊首走去。
一旁的單術維剛打算扶她一把,她就一拎裙子蹦了下來,他僵着手看着面前飄過的一塊衣角,感歎貴妃真是心急。
“您的士兵方才闖進我們的家中,砸倒了我院中的桃樹,還把我們趕了出來。”
老人滿身泥土,還混雜着幹涸發黑的血。
但李琩卻聽得一頭霧水。
“老人家,您認錯了,我們在行軍北上,不會有人闖進您屋中的。”
韋谔翻身下馬,扶起了正磕頭如蒜搗的老翁。
“不會錯的,他們穿着和您的士兵一樣的铠甲。”
楊玉環突然想到了什麼——“潼關逃兵。”
沒想到,竟然真的讓自己撞到了潼關逃兵。不過這些逃兵看樣子不怎麼像好兵。
李琩聽了楊玉環的提醒,也反應了過來。
“老人家,闖進您家中的有幾人?”李琩問。
“五人。是最高的那個砸壞了我的桃樹。”
“不過是一些散兵,秦雙,你跟随老伯,去把他們抓來,帶到成國渠見我。”
秦雙接令後,李琩繼續說:“問清楚其他士兵往哪裡去了。”
接着,李琩加派一百人在周圍搜索逃兵部隊,并令他們日落前到成國渠集合。
秦雙闖進老人家時,五個士兵正吃着老人家中的糠米有說有笑。
他們看到秦雙踢開了門,擺着手把他往出趕:“這地方我們已經占了,你去别處吧。”
秦雙聽了他們說的話,冷哼一聲,并不接話,隻是手握在劍柄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先來後到懂不懂?還來搶我們的地盤,懂不懂規矩。”
個子最高的人說完,嗦了一下手指,一拍桌站了起來,拿起放在一旁的長槍就向秦雙走去。
他一邊說,一邊挑釁地看着他:“就你這白白淨淨地小生,還想惹我們五個?”
說完,提槍朝着秦雙的臉就刺。
但他并沒有看清秦雙是何時閃身到了自己的身旁,更沒看清秦雙是怎麼拔出的劍,甚至他還沒有感覺到疼痛,方才抓着糧食的手就已經被砍了下來。
他驚悚地抓着斷了的手掌,失聲大叫起來。
其他四個人見狀站了起來,他們自知不是秦雙的對手,一把拉上高個子的另一隻胳膊就慌慌忙忙往門口跑去。
不料,門口也站着幾個士兵,把他們又堵了回來。
看到士兵們身後站着的老人,他們也逐漸意識到事态不對——
這不是來搶房子的,這是來教訓他們的。
秦雙背對着他們,收劍入鞘。那五個人立馬跪在地上沖着秦雙磕頭,求他放過自己。
而留給他們的隻有一個高大嚴肅的背影。
那個老人也走了進來,一看高個子斷了手,解恨地說:“砍的好。”
“我知道先來後到,所以我把先來的人帶回來了。你們可是潼關來的?”
"是。"
“其餘人往哪個方向去了?”他轉過身來,看着伏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士兵們——他們盔甲破敗,身形狼狽,有一個人的耳朵甚至被削下來一半。
“軍隊往南去了,我們是從大部隊裡擅自出來的,他們應該沒走多遠。”
楊玉環等人沒過多久就到了成國渠的渠首。
在成國渠渠首,一座獨特的水利設施橫跨在渭河與成國渠的連接處。
巨大的條石層層壘砌,猶如一把彎弓橫跨水面,一個巨大的水閘懸在河面上,滾滾河水從閘下流去。
楊玉環滿心喜悅,終于找到了能過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