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嶽景。”
紫雲山的山頂十分平坦,像一個被精心打磨的玉盤,穩穩地擱置在天地紫雲之間。
玉盤上,是吞雲寨。
楊玉環和雲裳被扔進一個木屋裡,單術維被單獨關押。
由于她們一路上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等到山頂的吞雲寨後,就解開了繩。但木屋的門窗依舊被緊緊地鎖着。
門外有小喽啰守着,楊玉環和雲裳不敢大聲說話。
楊玉環:“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雲裳:“沒有,他們幾乎沒有碰我,單術維好像被打的挺慘的。我剛才聽後面幾個人說,他被關押了。”
受苦的怎麼總是他?
楊玉環心想,等一切結束得好好給單術維放個假。
玄宗南下的一路之上,風餐露宿,兵荒馬亂。
百姓流離失所,哭聲遍野,曾經繁華的城鎮如今滿目瘡痍。
玄宗坐在車辇之中,望着窗外這衰敗的景象。
楊國忠的專權誤國,安祿山的狼子野心,将他一手締造的開元盛世毀于一旦。
終于,一行人抵達了成都。
成都城一片繁華,店鋪林立,街道上車水馬龍,與一路所見的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颍王李璬早早便帶着成都官兵在城門口恭迎聖駕。
當玄宗的車辇緩緩停下,颍王李璬快步迎上前去。他身着一襲素色錦袍,剪裁得體,袖口與領口處繡着精緻的暗紋,彰顯出皇家的尊貴,卻又不失淡雅。
面龐白皙如玉,輪廓線條柔和,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溫潤氣質。
雙眸明亮而有神,恰似一汪清泉,那裡面放着的,是他讀過的詩書。
在這亂世中,颍王的氣質格格不入。
颍王,李璬。他就像是書畫中走出來的雅士。
“父皇!”他快步走上前去,親自伸出手付玄宗下車。
玄宗幹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顫顫巍巍地走了下來。
玄宗緩緩走下車辇,看着眼前富庶的成都,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許,他長舒了一口氣,似乎在這暫時尋得了一絲安甯。
那一瞬間,他就像是回到了以前,他隻是一個南下狩獵的君王,沒有安祿山的叛亂,也沒有永王的威脅,他身邊還有盛唐,還有楊貴妃。
剛在行宮安定下來,他就喊來了高力士。
“老頭子。”他說話的語速很慢,這是經曆過滄桑的語速。
“陛下。”
“派人去打聽玉環的下落,她應該已經好了吧,怎麼還沒有消息?把她帶回來。”
“遵命。”
“你說,玉環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她那麼愛朕,如果醒了,早該回來了……她是不是再也醒不來了,或者在路上遇到了叛軍?”
玄宗不知道,當然,高力士也不知道。
他說不清自己是在問高力士,還是在自說自話。
高力士答到:“娘娘是有福之人。”
對啊,玉環是有福之人。
她陪朕走了這麼久了,就連金城驿、馬嵬驿那麼多變故,她都撐了下來。
我的玉環……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玄宗想着,握緊了手中的錦囊。
裡面放着楊玉環和他的一縷頭發。
成都行宮的夜晚,靜谧而深沉,唯有行宮之内,燭火搖曳。
李璬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補湯,輕步走向玄宗的寝宮。
踏入殿内,颍王見玄宗正坐在榻前,神色疲憊,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
他趕忙上前,恭敬行禮,輕聲說道:“父皇,兒臣聽聞您一路勞頓,特為您熬制了這補湯,還望父皇能飲下,調養調養身子。”
玄宗緩緩轉過頭,看着眼前的颍王,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他擡手示意颍王起身,說道:“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颍王将補湯放在一旁的案幾上,親自盛了一碗,小心翼翼地端到玄宗面前,說道:“這湯是兒臣按照宮中太醫的方子,選用上等食材,精心熬制了幾個時辰才成的。父皇,您嘗嘗。”
玄宗喝了一小口湯,他想起了不知所蹤的李亨,想起了遠在前線的李琩,想起了野心勃勃的李璘,想起了那些不起眼的,在角落裡生長的皇子,想起了以前,被他抹殺在世上的每一個孩子。
他自诩權謀家,在自己的家庭中,用全力壓制着每一個人,導緻孩子們都沒體驗到太多來自父親的安全感——這個一日殺三子的父親。
但現在,他在颍王面前,突然想扔下這一切,去做一個享天宜延年之樂。
他隻是一個平凡的父親,有一個關愛自己的兒子。
但……平靜的夜晚很快就被打破。
門外傳來了禁軍的喊叫——“郭千仞謀反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