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王李璬走到窗邊,看向窗外的一片混亂。
士兵們舉着火把四處奔跑,火光中閃過劍芒,火把掉落,點燃一旁的草木,身影也倒在草叢中。
禁軍們從行宮各個角落趕來,但根本無法抵禦來勢洶洶的進攻。
玄宗問:“怎麼回事?”
他派李璬提前來劍南,為的就是讓他替自己先掃平障礙。
怎麼還有人逼宮?
“兒臣不知,郭将軍前些時日并無異樣。”
他方才已經派近侍去給行宮外的駐軍送信,讓他們趕來救駕。
但是不知為何,并沒有援兵前來。
他派出去的人,就像是石頭扔進了海中,掀起的漣漪瞬間就被抹平。
看來他們是有備而來,李璬想。
玄宗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用一隻手将自己從桌上撐起來,另一隻手顫抖着,伸向一旁,他在桌上拿起了毛筆。
他動作十分慌亂,拿筆時碰倒了一旁的瓷瓶。
“璬兒,快,快,拿紙來!”他說話的語速很快,很急。
李璬也不再在窗邊往外看。
窗外厮殺的聲音不絕于耳,刀劍砍過盔甲的金屬碰撞聲、士兵身體落地的聲音,離這裡越來越近。
禁軍已經要撐不住了。
他們紛紛後退,死守住宮門。
在宮門前,他們用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
拿着長槍的士兵舉着槍,越過小山,紮進禁軍的心髒。
李璬在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一張紙,鋪在玄宗面前。
玄宗強撐着身子,挺直了腰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依舊有着帝王的威嚴。
那一瞬間,他甚至忘了該怎麼寫字。
自己一生中,在立太子一事上反複無常,為了提防自己的兒子也費盡了心機。
沒想到,等到晚年,他在這麼一座行宮中,倉促的留下傳位的诏書。
他想,這件事與李璘必脫不掉幹系......
一路上,他的野心早已顯露,他要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這龍袍。
當李亨心生異心時,玄宗還算是有些權力在手,他能夠去懲治李亨。
但是現在,在李璘的蠶食鲸吞下,他發現自己已經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
最後,在自己身邊的隻剩下李璬一個人,看着他用這隻曾寫下《霓裳羽衣曲》的手,去寫傳位的诏書。
“朕受天命,統禦四方。然今危在旦夕,特命壽王李琩繼承大統,安定社稷,百官聽令,共扶新君,恢複綱常。”
他把诏書卷起來遞給李璬。
“璬兒,務必将此诏書送到琩兒手中,大唐的未來,就靠你們了。”
李璬雙手接過诏書,剛要開口,一陣劇烈的撞門聲傳來,行宮的大門搖搖欲墜。
僅剩的忠于玄宗的禁軍已經全軍覆沒了。
他不擅武術,隻是吟詩作賦,否則如今還能帶玄宗突圍出去。
玄宗把筆放回原位,桌子也整理成未曾寫過字的樣子,說:“去開門吧。”
說完,他又拿起方才李璬送來的湯,喝了一小口。放了這麼久,湯已經涼了。
李璬點了點頭,默默看了玄宗一眼。
他款步走向宮門。
他剛把門打開,一群身穿重甲、全副武裝的士兵湧了進來。
他們一進來,就把李璬押住了。
士兵們圍着玄宗的桌子占了一圈,不敢靠近。
就在這時,門口的士兵站成了兩排,郭千仞走了進來。
他面對着皇帝站着。
郭千仞昂首挺胸,居高臨下地盯着玄宗,仿佛要将這位曾經高高在上的帝王看穿。
玄宗放下手中的湯碗,神色平靜,隻是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洩露了他内心的緊張。他仰頭回視郭千仞,冷冷道:“郭千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犯上作亂,就不怕背負千古罵名?”
郭千仞聽聞,仰頭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宮殿内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千古罵名?陛下,如今這天下,早已不是您說的算了。您看看,來救您的禁軍有多少?您再看看,現在您一揮手,還剩多少人會來救駕?”
他一邊說着,一邊向前邁了幾步。
“陛下,您自己從長安出來的。長安城才是你們李家的天下,出了長安,這天下之主,為何不能換我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