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璘在坐在龍椅上一封一封地下诏書。
這段時間他隻做了兩件事:一個是寫诏書,一個是派人傳诏書。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個新帝的火燒的又猛又旺。
或許是第一次掌握這麼大的權力,他作為一個工作狂,很享受辦公的時刻。
他享受的更多是生殺大權。
剛上位的李璘,迫不及待地清算異黨,劍南但凡不願同他沆砀一氣的官員都被流放,朝堂上當場質疑他的人被投入大牢擇日處死,外地不承認他地位的官員也一并罷官處理。
當大臣們質疑李璘權力合法性時,颍王李璬就是他的盾牌——玄宗被郭千仞所殺時,李璬就在當場,他聽到了玄宗的遺诏。
李璬一次又一次地說:“李璘是先帝親封的帝王”,在朝堂上維護李璘。
光祿寺卿未帶烏紗帽,穿着朝服,大步走入朝堂。他在李璘面前站定,指着他的臉破口大罵:
“陛下,您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先帝親封的帝王,可天下人皆知,先帝中意的繼承人是壽王殿下!這其中定有蹊跷!依臣看,您這是謀權篡位,罔顧皇室血脈傳承,肆意踐踏祖宗法度!”
李璘看了李璬一眼,示意他為自己解圍。
李璬心領神會,趕忙上前一步,朝着光祿寺卿拱手道:“大人,慎言呐!陛下繼承大統,那可是先帝親口所授遺诏,彼時我就在先帝身旁,聽得真真切切。先帝于危難之際,考量天下局勢,才将這江山社稷托付于陛下。至于說先帝中意壽王殿下,純屬無稽之談。如今國難當頭,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您怎能在這朝堂之上,無端質疑陛下的正統,擾亂人心?”
頭發花白的光祿寺卿看着面前的李璬,仰天大笑起來,等他低下頭看向李璬時,往他身上吐了一大口痰。
“我呸!你們兩人,狼狽為奸!陛下登基之後,所作所為,哪裡像是一位聖明君主?大肆流放異己,斬殺忠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如此行徑,與暴君何異?再者,先帝一向疼愛壽王,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怎就突然改了主意,将皇位傳給陛下,其中若沒有貓膩,誰能信服?”
李璬白色的衣服上沾上一口黃痰,正緩緩往下流去,而他連眉毛也沒有皺一下,說:“陛下繼位以來,雷厲風行,整頓朝綱,正是為了讓我大唐重振雄風。”
身後的李璘坐在龍椅上,滿意的看着李璬點了點頭。
他想着:不得不說,李璬,是一條好狗。
李璘在南下的途中,早已同化了玄宗身旁的大部分官員,但總有一些忠貞于朝堂的文武官員,他們咒罵李璘,也咒罵李璬。
李璬在一片“走狗”的咒罵聲中,鎮定自若的站着,仿佛一座雪白的雕像。
李璘看光祿寺卿堅決不肯認同自己的統治,直接下令将他扔進牢獄中。
光祿寺卿年事已高,花白的頭發已經落的差不多了,稀稀疏疏地盤在頭上,他削瘦的身體在朝服中顯得搖搖欲墜,但他聽到李璘的指令後,巋然不動地站在原地,狠狠地瞪着端坐在龍椅上的篡位者李璘,直到自己被士兵拉走。
他臨走前,又朝着李璘的方向吐了一口痰,緊接着就被壓着他的士兵更加兇狠粗魯地往外拽了一把,使他被絆了一個踉跄。
光祿寺卿被拉下去後,李璘簡單地又公布了一些事情,無外乎是又有哪些大臣要被貶谪,又有哪些同黨要被提拔,這是他津津樂道了好多天的話題。
足足日上三竿的時候,他才宣布退朝。
待朝堂之上的大臣們盡數退下,殿内僅餘李璘與李璬二人。
李璘從龍椅上起身,滿臉笑意地走向李璬,擡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璬弟,今日朝堂那一出,你應對得極為漂亮。那老頑固言辭張狂,若不是你巧舌如簧,朕這顔面可就挂不住了。”
李璘太喜歡“朕”這個稱呼了。
感覺莊重又貴氣,用這個稱呼自稱後他覺得自己能比肩天帝,睥睨炎黃,腳下輕松如騰雲駕霧。
而且他喜歡别人對這個稱呼的敬畏——
就像李璬現在這個樣子。
不能直視他,要看他時隻能仰視,要滿是崇拜,要人們跪下給他磕頭。
這就是他自己所追求的權力。
李璬微微欠身,恭敬回道:“陛下過獎了,為陛下分憂,是臣弟分内之事。況且陛下登基本就是先帝之意,臣弟也隻是實話實說。”
李璘踱步到一旁,拿起桌上的酒壺,親自斟了兩杯酒,一杯遞給李璬,一杯自己仰頭飲下。
“璬弟,你這一番話,既堵住了那老匹夫的嘴,又安撫了朝堂衆人,實在是功不可沒。說吧,想要何種獎賞,隻要是朕能做到的,絕不推脫。”
李璬雙手接過酒杯,卻并未急着喝,而是低着頭,恭敬地說:“陛下,臣弟隻盼能為陛下多分擔些國事。如今朝堂初定,百廢待興,臣弟願為陛下赴湯蹈火,不辭辛勞。不過......”
李璘看向他,想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獎賞。
要财務,還是權力?
他也很好奇,這個弟弟到底是為什麼這樣向着自己,哪怕在朝堂上被大臣侮辱,也幫自己說話。
“臣弟聽聞王羲之有一真迹在劍南民間,不知皇兄可否尋那字來贈與臣弟?”
李璘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