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應下之後,李泌一轉身,喚來獄卒。他拿出楊玉環給他的令牌,對獄卒說:“釋放她。”
獄卒打開牢門,将李昭帶了出來。李泌一招手,有兩個侍女從黑暗中走來。
“她們會帶你換衣服,府邸也給你收拾好了。郡主殿下,明日朝堂再會。”
李昭向李泌行了個禮,跟在侍女身旁離開了天牢。
楊玉環之所以派李泌去勸說,是因為李泌原本就是親太子黨。
李亨的黨羽投入自己麾下,再去勸說李昭,效果是最好的。李昭對李泌的信任能讓她暫時放下很多警惕和不安,而考慮李泌提出的條件。
李泌回到楊玉環身邊複命,他擔憂地問:“若是郡主真的對您不利,難道真的放任不管嗎?”
楊玉環放下手中的奏折,擡起頭反問:“你真的覺得我給她自由了嗎?”
李泌笑了。
他帶過去的兩個侍女都是楊玉環訓練出來的眼線,但凡和政郡主有不端行為,就會被侍女發現。
而和政郡主很清楚這兩人是楊玉環派去監視她的,就算如此,也沒有辦法。因為趕走她們反而會引起楊玉環的警惕。
如果和政公主老老實實與楊玉環合作,那她不介意與李昭椒花頌聲,共赴盛唐。
如果李昭有異心,楊玉環會在第一時間将她鏟除。
李泌心想,不愧是她的作風。
江采芹被南霁雲帶回了唐軍軍營中,張巡親自來慰問他,查看他的傷勢。
江采芹十指全斷,血淋淋的斷指處已經化膿發炎,黑紅色的血痂看得人觸目驚心。
對于一個武将來說,沒了手指,那便是廢人了。
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并沒有提。
他們讓江采芹在營帳中好好休息,養傷為重。
江采芹最擔心的其實是自己的姐姐。他不知道江采萍是否真的在燕軍手上,盡管他認為楊玉環不會做出欺瞞自己的行為,但他關心則亂,滿腦子都是那把江采萍的小刀。
張巡與将領們開會商議戰術,照舊邀了江采芹去。
盡管江采芹沒了手指,但他身體其他地方的傷已無大礙。
他靜靜地在一旁聽着張巡等人的你一言我一語,安靜地仿佛一座石雕。
這是性格開朗張揚的江采芹第一次在會議上沉默。
以前,他一直是指點江山時最激揚的那一個。
張巡以為他是還沒從牢獄之災中緩過神,也沒有多說什麼。
今日夜裡,唐軍會突襲河南府。
如果計劃順利,攻破河南府的時候,他們會從東方攻入洛陽,收複東京。
會議散去,将領們退下,去點兵練兵,江采芹則是沉默地走回了自己的營帳。
等太陽落下,黑幕籠罩營帳,邊角中突然傳來一陣窸窣的馬蹄聲。
沒了拉缰繩的手,江采芹騎馬騎得很困難。他偷偷離開唐軍,隻身一人向河南府的方向隐去。
令狐潮迎接了他。
在虎牢關破之前,令狐潮逃了出去,一路奔向河南府。
同時在河南府的,還有安祿山封為北平王的李歸仁。
李歸仁本在京畿道統軍,楊玉環攻破長安後他退兵東行,抵達洛陽後重新整頓勢力。
如今,安祿山史思明已死,他們仍舊存活的部将紛紛割據一方,試圖建立自己的勢力範圍。
李歸仁就是其中一員。
他本就是安祿山手下的名将,在叛軍中頗有威望。
如今的洛陽,已是李歸仁的地盤。
令狐潮節節敗退,從睢陽城一直退到洛陽城,平白丢了不少燕軍打來的土地,李歸仁一看到他就想把他削一頓。
就在李歸仁大罵令狐潮的時候,令狐潮說他在唐軍高層中安插了一位内應。
如今,他一聽說江采芹來找自己了,興高采烈地出城迎接。
洛陽城頭的火把在夜風中明滅不定,江采芹用斷腕夾着缰繩,看着吊橋在面前轟然落下。鐵鍊絞動聲裡,他看見令狐潮的笑臉從城門陰影裡浮出來。
令狐潮笑意盈盈,看着一點也不像前幾天在牢房裡審問自己的老狐狸。
“哎呀,辛苦你了,這段路不好騎吧。”令狐潮看了看江采芹的斷指,笑嘻嘻地說。
江采芹一路上為了不讓自己摔下去用了很大力氣,剛結痂的傷口又流了血,看起來鮮血淋漓的十指觸目驚心。
江采芹瞥了令狐潮一眼,壓抑住自己惡心到想吐的感覺,道:“廢話少說,我姐姐在哪?”
令狐潮笑容不減,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江将軍别急,先入城再說。”
入了洛陽城,街道兩側燕軍士兵列隊而立,目光警惕地盯着這位曾經的唐軍猛将。
江采芹面色不改,跟着令狐潮一路進了李歸仁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