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雨,月色明亮。
白術趴在茂密的草叢,向外觀望。
夜晚的風吹得人心跳加速,他摸了摸從茅草屋裡帶出來的砍刀。
這兩天,這個妖怪并沒有将他捆綁,還放任他出來尋找食物。
既然她對他如此信任,那就不要怪他辜負她的信任了。
蟲鳴蛙叫不知何時變得悄然無聲。
“你在看什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耳中仿若雷鳴。
白術一個激靈,差點沒給吓得個魂飛魄散,拿着手上的砍刀就朝着身後劈砍。
少女迅速躲開,一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術和他手上的刀。
當看清了來人是妖怪姑娘之後,白術頓時僵在了原地,一股冷氣從腳底直接寒到頭皮。
清冷的月光照在少女的臉上,讓她整個人都泛着冷白,在白術的眼中,甚是陰恻。
再想到自己剛才還對她動手了,臉上的驚恐更是藏都藏不住,雙腿一軟,差點沒給跪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多了,白術已經不似最初那般腦子空白,不敢動彈。
“你知不知道人下人吓死人!”白術先一步采用無理取鬧的方式占據制高點。
“可我不是人啊。”
“那更吓人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
白術眼睛一轉:“我是出來撒尿的。”
“為什麼跑這麼遠?”
“這不是怕髒了你的眼嘛。”
“姿勢不對。”少女很嚴謹。
“啊?”白術詫異片刻,立馬反應了過來:“你偷看我!”
“我沒有偷看。”她是正大光明看的。
“你懂不懂禮義廉恥!”
少女的臉微微皺了一下,記憶裡突然多了點東西,這些模糊的記憶好像也在告訴她,她的這種行為是錯誤的。
“對不住嘛。”
“行,我原諒你了。”
白術假裝無事發生往回走。
都被發現了,逃是不可能逃得了的了。
可目光這個東西,雖然沒有實質,可實在讓人渾身難受。
回來的一路,白術的心懸胸口,冷汗爬滿後背。
好在,直到回到茅草屋,女屍都沒有要對他下手的意思。
……
兩人重新回到了小茅草屋。
白術耷拉着腦袋,愁容滿滿。
少女嘴角微勾,不知為何,她好喜歡這種看人希望破滅,吃癟的感覺。
深沉的黑夜被天邊的魚肚白驅散。
白術愁眉苦臉地生火。
眼下的青黑昭示着他一夜未睡,或者說,他根本就睡不好。
哪個正常人跟一個吃人的妖怪待在一塊還能心大的吃好睡好。
這邊,白術在焦慮着。
那邊,少女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白術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木柴抛飛出去,落在了少女的臉頰邊,白術立馬抱做一團,下意識地做出了保護自己的動作。
少女做了一個夢。
夢境中閃過一幕幕模糊且快速的畫面,這是她生前的記憶,卻在死後變得混亂不堪。
她努力的去看,去想,去回憶,也隻得到幾幕殘缺的畫面。
血流成河,充斥殘肢斷臂的大地。
渾身是血,相互依偎但看不見臉的夫妻。
挂在房梁上搖晃的雙腿。
高高的城牆上狂風獵獵,衣袂翻飛。
畫面中的人永遠有一層薄霧籠罩在臉上,讓她看不清他們的樣子。
城牆上的華服女子如同折翼的蝴蝶,直直地從城牆上墜下。
心髒在胸腔瘋狂的跳動,仿佛要從自己的身體掙脫而出,耳邊的風聲漸漸變得模糊。
透過草簾縫隙的晨曦灑在雙目緊閉的少女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而潔白的光輝,使她整個人顯得格外的甯靜而安詳。
白術的目光卻是看向了茅草屋外。
那裡,是自由。
白術看了看屋外的自由,又看了看熟睡的少女。
他上前,輕輕地推了推她。
她的身體,好像比之前更軟了一些。
白術好奇地按了按她的手,戳了戳她的腰,捏了捏她的臉,她還是沒有醒。
但白術又驚奇地發覺少女的身體好像比之前多了一絲絲暖意。
一隻無形的拳頭敲擊着白術的胸腔。
其實,如果抛開少女是妖怪這個身份,白術還是很樂意和她待在一塊的。
想什麼呢!
白術輕輕扇了自己一個巴掌,打醒自己的幻想。
盡管她非常漂亮,盡管她越發像人。